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将为后[重生] 作者:关沙雁 文案 昔年,他陪伴他纵横沙场。只因他说过“我需要你帮我,虽然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但我可以让百姓少些苦。” 昔日,他不顾重伤之体亲率部属千里营救被围困的他。只因他说:“得胜后为唯一愿望是为你日日束发。” 后来,他不顾父亲与兄长拦阻亦然嫁于他,淌进王储之争的漩涡。 再后来,他奉旨娶了温柔美丽的郡主为平妻。 最后刑部大牢中,看着他亲自端来的穿肠毒药,亲自喂他喝下并告知这是助他逃离此劫的“假死药”。 却不曾想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吃了这颗药,允你做我的侍卫。”男人捏着药丸,递到他面前。 “你要说到做到。”他面无表情。 这是一个可以娶男妻,甚至少数男人可以生子的世界,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很俗很狗血的重生虐渣最后和正牌攻相亲相爱的故事╮(╯▽╰)╭被雷到了作者也没办法~~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报仇雪恨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重离(乐离),凌清瑄 ┃ 配角:白慕轩,凌梧 ┃ 其它:   ☆、换世   慢慢睁开眼睛,刺眼的日光让他想抬手遮挡。却不想这简单的动作却疼得他直冒冷汗,用力闭上眼睛转头,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房间。   头顶的帐子已不辨颜色,屋顶角落结着不少的蛛网。这是哪里?他没有死。难道是慕轩送他到了这里。那孩子呢?想动手摸摸却动不了,唯一能动的头部也剧烈抽痛。   想说话却被剧痛的嗓子扯得咳了一口血。 “少爷!少爷你可醒了。”听到声音一个老嬷嬷从外间进来,不等重离回过神就奔至床边小声呜咽着。   “水”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就让他气喘不已。   “哦,哦……是嬷嬷疏忽了。”老妇小心的扶起乐离,在她身后垫上被褥能让他倚靠。   忍着嗡嗡作响的头痛,慢慢喝了两杯温水,嗓子不再火烧火燎。“嬷嬷,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头痛不堪。”乐离沙哑着嗓音问道。   “少爷,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要再不醒来……老奴将来到九泉之下如何向夫人交代。”老妇人捧着衣袖擦着眼泪,看着自家少爷呆楞的样子又慌了神。   “少爷……”乐离瞪大眼睛看着嬷嬷,耳中全是这两字的轰鸣。   “少爷,你怎么了,大夫可是说了你只要醒来,慢慢就会痊愈。你,你不要吓嬷嬷。”   “……”乐离好久才从隆隆震惊中回过神,   “少爷,你不记得了?我是苏嬷嬷呀!”老妇睁着浑浊的眼睛小心问道,见乐离一径直直看着她,顿时慌了神向外跑去。   “……”乐离无奈闭上眼睛只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叫嚣着痛,只是这样半坐着都已经让头痛的轰轰作响。   大约三刻钟后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到了门口。   乐离缓缓睁开眼睛,冷漠看着床前站着的那一群人。   “离儿,你可还记得父亲。这是你母亲,大哥重赢和二姐重敏。”俊朗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说道,面上温和可眼中却蕴着锐利与审视。   “这位是你的表哥凌清瑄,当日多亏他救了落水的你。”   “老爷,三少爷已经近十年不曾见过你了,自是不识得。”苏嬷嬷在旁轻声说着,在中年男人狠厉的目光中哆嗦下不再说话。   “三弟,你就不要装了,你只是不慎掉入湖中时碰了头,怎会不记得事情。”旁边十六七岁的重赢嘲讽着。   可迎来的只是乐离冷厉而陌生的眸光,看着这样的乐离中年夫妇相视一眼,继而美妇催促外面婆子再去催催大夫。   乐离冷冷看着这群陌生人在他面前演戏,缓缓闭上直冒金星的眼睛。   片刻后一婆子领着中年大夫进了屋子。   “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少爷怎么了,他不记得事情了,求你定要救救他。”老妇冲着大夫叩头央求着。   “小少爷头部受了重创,又淹在水中时间过长是会这样的。将养段时间再看情况,如果头部淤血散去有可能会好转。”大夫皱眉把脉凝神片刻写下方子,叮嘱现下照这个方子抓药。并给乐离头上换了药重新包扎,整个换药过程中乐离只是闭着眼睛似睡着了,对头上可见骨的伤口仿若不觉。   期间中年男子皱紧眉头,美妇揪着手中丝帕仿似不忍的垂目,遮住眼中滑过狠戾与阴冷。重赢则幸灾乐祸看着,重敏在旁漠然看了一眼后就悄悄打量着凌清瑄,只有苏嬷嬷怜惜地看着乐离不时帮大夫一把。凌清瑄冷眼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在心底冷笑,这小小的重府后院竟也有如此的厮杀,那个孩子则很有趣……   “大夫,我家少爷胳膊腿上都有伤不能动,您给看看上些什么药才好。”苏嬷嬷在大夫给乐离头上换完药后赶紧说道。   看着幼细苍白的胳膊上触目惊心的青紫肿胀,在看细瘦的腿上亦是如此。大夫有些怜悯看了一眼乐离,翻出一些活血化淤的药膏叮嘱嬷嬷如何用。洗完手又叮嘱一番背起药箱准备走人。   “等等,”一声低沉冰冷的声音阻止了大夫。“用最好的药,务必要他半月之内行走如常。”   听到声音,乐离慢慢睁眼看着方才说话的青衣男子。   “这……”老大夫犹豫地看着身旁俊朗的中年人,又极快的看了眼旁边雍容的美妇。 “就按表少爷说的去做,尽管用好药,犬子的病就靠陆大夫了。希望不用我去请老陆大夫,”中年男人低声说道。   “老奴替我家少爷多谢表少爷救命之恩,”嬷嬷向着青衣男子重重叩头。   “苏嬷嬷,你这是何话。本是兄弟间玩笑无状,怎到你口中竟牵扯到性命之重。这不是挑拨离间吗?”美妇厉声叱道。   “够了!”中年男子也就是重岳轻声斥责美妇,并安排小厮随大夫去抓药。   “赢儿,快向你三弟道歉,不管谁是谁非,你作为兄长没有保护好弟弟就是不对。”   “三弟,这次吓到你了是为兄的不是,你好好养伤。”重赢虽不甘却又惧怕父亲加上母亲一直给他使眼色勉强冲乐离躬身道歉。   “离儿,你母亲已重重责罚了你的两个弟弟和大哥,你就安心养病。”重岳温和冲乐离说着,“苏嬷嬷,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服侍主子的!离儿这如此脏乱破旧你竟从不向夫人禀报。如此奴才要你何用!来人拉下去杖责五十。”重岳环视着三子的房间阴冷着命令道。   “既是我救了他,他的命以后就是我的,连同他的奴才。半月后我要带他启程,不要误了我的事。”凌清瑄注意到乐离骤然睁开的冰冷眸子,遂冷声打断重岳的话。   众人都愣住了,乐离冰冷的双目更是警惕看着青衣男子。   “母亲,你不是说这次会让我们随凌表哥去京城吗!怎会是这贱……嗯,三弟去呢。”旁边的重赢急急说道同时狠狠瞪着床上的乐离,连同身边柔美的少女也顾不上羞涩焦急的看向凌清瑄。   “老爷,赢儿和敏儿长这么大还未去过京城,正好随着表公子去见识一番。老爷……”美妇一双柔媚的眼睛看着中年男子轻柔说道。   “哦,竟不知何时让表舅替我做主安排了行程。”凌清瑄特意将“表舅”二字慢慢说出。   “李氏,何时轮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来插手我的事情,赢儿已经十六岁整日无所事事,到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曾替我重家得到,整日只知闯祸。敏儿明年就该及笄还乱跑什么,还不抓紧时间学习女红。现在都回自己院子去,让离儿好好养伤。”重岳低声斥责美妇。“你作为当家主母,现下最要紧的是先找库中上等补品给离儿补身,还有离儿的吃住!”   “阿瑄,前日有茶农献了些顶级雪云茶。不如下去歇息顺便品茶可好?”不去理会李氏美眸中的幽怨,重岳小心翼翼询问青衣男子。   “其实,也不是不能带表弟他们去京城。只要运作得好也可以,届时三表弟身体无恙了就可出发了。表舅你说呢?”凌清瑄一反冰冷表情冲着始终冷冷看着众人的乐离微微一笑。   除了乐离众人都呆了,重敏更是红了脸颊。中年男子也就是重岳轻咳一声看呆了的众人才回神。   “妾身这就去安排。”美妇用团扇遮住微红面颊低头领着得意的儿子娇羞的女儿匆匆而去。   随着众人离去房间静了下来,苏嬷嬷估计去忙了。低头看着那如十岁孩童的手,乐离缓缓闭上金星乱窜的眼睛。抑下心中涌起的疼痛,可是一串串眼泪依然从紧闭双眼中滑下。现在的他重生在一少年身上,明知道结果还心存侥幸。乐离嘲讽笑了,老天到底是厚爱他还是……。   过了很久,有轻轻脚步声慢慢走近,在距床五六步远停下。这不是苏嬷嬷,感觉到锐利的视线专注看着他。乐离慢慢睁开眼睛,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看着乐离被泪水沁过如寒玉般冰冷漠然的眼神,凌清瑄了悟的皱了下眉转身走了。   后来的几天,乐离一直在喝汤药与静养中度过。房间中被李氏派来的婆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床帐被褥桌椅皆换成新的。又增添了书柜,软榻等家具。本还要给屋中添几个丫头贴身服侍,被乐离也是现在的重离拒绝了只留下几个婆子在院中打扫洗涮。每天老妇不在时,凌清瑄都会来小院看他,有时漠然坐着饮茶,或翻翻重离母亲留下的书籍,然后默不作声走开。   问过苏嬷嬷得知现在是隆佑四十六年,距“他”死去已经过一年。原身叫重离是岷城首富重岳的嫡子,母亲苏氏在他三岁那年因残害有孕侍妾被父亲关押在后山,两天后投缳自尽。贵妾李氏被扶正,大他三岁的的庶子重赢成了大少爷,长他一岁的的重敏为二小姐,他则是三少爷。后来重岳又陆续纳了四房侍妾给他生了三个庶弟两个庶妹。之后十年他和苏氏的乳娘苏嬷嬷被人遗忘在重府后面最偏僻院落,苏氏嫁妆也被李氏吞了。生活清苦重离倒也渐渐长大。   开始几年还有家仆送粗茶糙米过来,后来两年就连糙米都不能按时供给。苏嬷嬷没办法领着小重离在后山挖些野菜野菇没米时果腹,有米时则晒干以备不时之需。以致十三岁的孩子长得如十岁孩童那般瘦小。那天苏嬷嬷腿疼,他便独自去后山找野菇野菜。无意中挖到一颗似玉非玉碧绿的珠子。正对着阳光察看竟碰上重赢带着两个庶弟和家奴,抢夺时他将珠子吞入腹中。惹恼了重赢让家奴和庶弟将他打个半死并扔下湖中,危急时幸得表公子发现并救下他。   重离摸着小腹,这里没了他的孩子,却有颗珠子,至于是否如家奴所说的似玉非玉且成碧绿色就不得而知了。   闭上眼睛倚在软榻上,重离嘲讽暗笑。不管是哪里只要有妻妾就有阴谋争斗有厮杀,不比战场上来的轻松。前世的他不屑于这些阴损暗招才导致乐离早早惨死,不知父兄现在怎样了。   想起前世在父兄身边的十几年是何其舒畅,父亲乐谨文武全才,一生小心谨慎周旋于同僚和朝堂之间。在母亲死后没有再娶继室也不曾纳妾,亲自抚养长子与幼子。家中没有这些龌鹾阴暗的事情,父亲自是不会教导他这些大宅门了的事情。除了行军布阵他何曾懂这些,今生则重新面对这些。   晚上,在苏嬷嬷睡熟之后。重离轻轻坐起,按照前世父亲所教的内功心法冥想打坐。一个时辰后,重离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又极缓极慢深吸一口气缓缓沉至丹田处。   收功后慢慢躺下,思虑着要如何去楚国京城打探父兄的消息。听重赢话中之意是凌清瑄要带他去京城,这个京城大概是月国的都城月都了,毕竟他现在所处的岷城是月国七城之一。现在最主要的是调理身体,这身体因长年的营养不良脆弱不堪。父亲教给他的心法据说传自一位邋遢道人,最是养气练体。人活一口气,而现下的自己则是严重的气血不足。唉,车到山前必有路,想着这些,重离慢慢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么么哒~╭(╯3╰)╮   ☆、疑云   “主子,有什么事情交给属下去办,您何必亲自去。”一俊朗的弱冠男子给凌清瑄递了杯热茶说道。   “凌弋,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你准许了,”凌清瑄抿了口茶轻声说道。   “属下逾越,请主子责罚。”凌弋扑通一声低头跪下,他怎么又忘记主子温和的表象下手段是多么……想到这凌弋哆嗦了一下。   “下去吧,派人仔细暗查重岳,李氏还有苏嬷嬷,再有下次你就去连沙营。”凌清瑄倚到软榻上闭目吩咐。   等凌弋面色苍白轻轻退下,凌清瑄将双手枕于脑后望着房顶思索刚看到的一幕。他没有看错那孩子方才在修炼内功心法,苏氏留下的书他都翻过并不曾见到此类书籍。更不是苏氏所教,当年苏氏死时那孩子才三岁。一切变得扑朔迷离,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   与此同时李氏的卧房又亮起了灯火,小丫鬟陆陆续续抬着热水进了浴房,然后低头红着脸陆续退出门外。   硕大浴桶中,李氏柔媚的倚在重岳怀中,还未从刚才激烈的□□中回神。重岳则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大手不时揉搓着女人的柔软。   “老爷,敏儿明年就及笈了,而且敏儿琴棋书画无有不精。老爷可有中意的人家?可不能亏了敏儿。”李氏柔媚的声音有丝颤抖。   “你平日交好的那些女眷可有提到合适的人家?有中意的就去探听下消息,必不能委屈了敏儿。”重岳依旧闭目说道。   “老爷,你看表公子与敏儿可还般配?”李氏小心翼翼的问到。   “表公子,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这辈子都不要妄想。”重岳猛然推开李氏冷然说道。   “老爷……”李氏看着重岳几下穿好衣服向房外走去,不由得暗恨。   “告诉你,最好不要乱动脑子,坏了我的事情要你好看!”重岳走了几步又回头警告李氏,这愚蠢的妇人。十年前那十五岁少年残忍的手段至今想起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还不想女儿入虎口。   不知是功法的原因还是陆大夫医术高明,从他醒来至今七天头上的伤已然结痂,胳膊与腿上的肿胀瘀伤已全然消退。呵呵,也许是这两天补品吃得太多吧,这两天李氏送来不少黄精雪参等补品,吩咐婆子按照陆大夫所开方子给重离做药膳吃。生怕因重离一人耽误了大家行程,不管凌清瑄有什么目的,但现在因凌清瑄而出现的情形无疑对现下自己是有利的。   还有八天就要随凌清瑄离开这里,听苏嬷嬷说凌清瑄三天前有事匆忙离开,重离吩咐苏嬷嬷去准备热水沐浴。不能沐浴是他两世以来最难受的事情,以前即使受伤了,大哥也会着侍卫小心地伺候他沐浴。想起大哥乐郎英俊冷冽的表情,重离闭目眨去涌上的泪水。背后苏嬷嬷小心地为他梳洗着枯黄的头发,擦洗后背。直到又换了一次水,这才伺候重离更衣。   坐在铜镜前,苏嬷嬷正在替他擦干头发,重离打量着镜中小少年般瘦小清秀的小脸,晕黄的铜镜看不出脸色估计也是黄的。小小的鹅蛋脸,紧抿的薄唇,秀气精致的鼻子,大大凤眼上挑,显出几分柔弱妩媚,两道英气的眉和紧抿的薄唇带来的倔强感恰好遮住了这份柔弱,而现在上挑的凤眼中满满的冷漠驱走那份妩媚,与前世的自己倒有五分相似。   “嬷嬷,简单的束起即可。”打断苏嬷嬷要给他用发簪的举动站起身。   换上新添置月白的外袍,没有阻止苏嬷嬷给他拿披风。如今虽是初秋,可奈何身子太弱。   “苏嬷嬷,陪我去后山看看。”重离率先向外走去,如今的他不喜与人亲近,没有亲近就不会有感情,即使背叛伤害也会减小,可他没有一点原身的记忆,只能让苏嬷嬷陪着。   站在郁郁葱葱的后山,重离深吸一口气。“嬷嬷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四处看看就回。”看着周围高大壮实的雪松,重离没有回头冷冷说道。   “可是,少爷……”还没说完就在重离冷冷的目光中住声。   看着前方正慢慢向林中走去的重离,这个受伤醒来就秉性大变的孩子已不再依赖她,难道……往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后又消失不见。   重离信步走着,听着林中秋虫和鸟儿的鸣叫。看着周围这些树干粗壮高大,枝叶呈墨绿色的雪松只怕都有百年光景。重离伸出小手抚摸着嶙峋的树干,顺着这树向前后左右望去,视线中全是错落有致的雪松,其间还坐落着一些天然山石,山石周围有些野花点缀在丛生绿草间。   看着这几处山石重离默念古籍中学过的步法,便开始顺着这些山石只向右手方向走。遇到大树阻路便抬头看向高大树冠中最特别一枝,然后走出树枝伸展开的距离再继续向右。   不知走了多久,走得重离有些微喘。只见前方蓦地出现一面清澈大湖,湖上遍布绿色荷叶,其间更有赤红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生辉。看着眼前美景重离只觉诡异,是了,在树林中时还偶尔看到野兔小鸟之类,到了这湖边不说水鸟的踪迹就连鸟鸣都没有了。   重离捡起一颗小石子冲湖面上正在振翅的蜻蜓无声击去,还不等蜻蜓掉入湖中,一群巴掌大的小鱼跃出水面几下就不见蜻蜓踪影。鱼嘴中的白牙在阳光下闪烁,竟是食人鱼。重离不禁庆幸,转眼又蹙着英气的眉远望湖中那个小岛,岛上遍植绿竹,不知竹林掩映中又有什么。   重离站在湖边观察着,眸光从荷叶到荷花再到岸边那些天然生成的山石。看着那些山石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摇摇头又看向赤红的荷花。阳光下赤红的花瓣嫩黄的花蕊,重离定定的看着一株荷花上月白的花蕊。极目湖中,那些月白花蕊的荷花在湖中呈规则状态分布。   走近湖边最近的一株。阳光透过清澈湖水洒在下面一块大青石上,不仔细看还真无法分辨。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在食人鱼袭来时跳到下一块石头上。重离沮丧低下头,这身体何时才能像前世那般。   突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将他抱起几个跳跃就到一处山石背后。   重离回头冷冷看着那个已消失好几天的人,眼中有疑惑,也有淡淡的厌恶。重离低头看着还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又抬头看着那张容易让人迷醉的脸。   “放开!”凌清瑄看着小家伙冷冽眼中所表示的意思微微笑了下,眼中却有一丝怒意,长这么大所有对他不敬的人都受到了“教训”,这小家伙竟然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不是防备而是厌恶!   “不着急,让你看一出好戏。”凌清瑄在他耳边轻声说完便放开重离懒懒的倚在旁边光滑的大石上。   重离静静看了凌清瑄一眼,退开一步没有说话。冷冷看着对方的侍卫在他刚才发现青石的地方忙碌。   忙完的侍卫向他们比了个手势轻轻一跃就不见了踪影。   耳边传来食人鱼刺耳的进食声,重离皱了下眉就转身研究身旁几处看似天然生成的大石。   发现这几处山石和背后的百年雪松竟是按照人的视线死角布局的隐匿阵法,处在其中外面根本无法看到。想到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被这人全看在眼里,重离眼底泛出淡淡的怒意。   凌清瑄看着小家伙虽面上淡定如常,可眼中不时闪烁的怒意和懊恼让他的心瞬间舒畅同时也迷惑。这真的是一个发育不良受过重伤失去记忆的十三岁小孩?据他所知苏媚死时重离才刚三岁,苏媚即使不顾教中规矩传授儿子阵法布局,可这孩子未免也太聪明了。要不是这样如何解释小家伙刚才轻松过阵。   “来了,”凌清瑄示意重离噤声。   只见苏嬷嬷与重岳一前一后来到湖边,看着静静的湖面上那团还不曾散去的血色,还有缠在水草上零落的枯黄发丝。又警惕的在四周查看一番,复又走向那处。   “看来这月白花蕊的荷花所在地方才是正路,这小鬼确有几分能耐。”重岳看着水下的大青石说道。   “那是你的儿子,不打捞几块骨头回去和苏媚葬于一处?”苏嬷嬷冷笑着对重岳说道。   “何必笑我,你不也折磨了那孩子十年,那个视你如亲人的孩子。呵呵!”重岳回头讥讽看着“苏嬷嬷”。   “如今你也不必再装了,是不是松了一口气,苏~嬷~嬷!”   “是呀,终于不用伺候那小鬼了。呵呵……”苏嬷嬷,不,应该是苏环慢慢揭掉脸上的人皮取下头上花白的假发,竟是一不到三十的美艳女子。   “告诉你一个秘密,十年前的秘密。”苏环靠近重岳浅笑吟吟,完全无视重岳的警惕。“其实重离确是你和苏媚的孩子。”   “你以为这样就能扰乱我心志,让你有机可乘。苏环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是苏媚那贱人,对你从不怀疑。”重岳似是想起什么俊朗的脸上充满阴狠。   “可还记得,十三年前惜花亭。”苏环娇笑着看着重岳霎时变白的脸色。“那个贱人想独占慕大哥,我一碗加药的参汤就让她变成□□。看她还如何在慕大哥面前装清纯,只是便宜了你。”   “苏媚那贱人果然教给那小鬼破阵之法,只是那该死的小鬼让我等了这么久。”苏环手轻轻抚着头上青丝娇笑着看着重岳惨白的脸。   “如今那小鬼也算死得其所,不枉我照顾了他十年,呵呵……”突然一根银簪带着疾风刺向重岳胸口。一声闷哼传来,却不是重岳。只见苏环捂着脖子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重岳。   “就算那孩子是我的,那又如何。为自己父亲的大业付出是应该的,雕虫小技。”重岳鄙视的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苏环,转身跃向大青石,脚尖十几个起落已接近湖中。   “快看,”凌清瑄冲冷漠看着一切重离轻声叫道。   只见重岳一头栽入水中,瞬间被食人鱼包围。   “这下,你同你娘亲的仇都报了,”凌清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冲身后比了个手势。隐在暗处的凌弋将已死的苏环踢下湖中,耳边瞬时响起食人鱼令人牙酸的噬咬声。   “主子,接下来有何吩咐?”凌弋恭敬站在主人背后,与主人脸上残忍嗜血笑意不同,此时的重离依旧冷淡,如寒玉的眼中依旧冷冽深不见底。   “重离,你说说该如何处理你那些兄弟姐妹?”凌清瑄微笑着轻声问道,看着微黄的小脸上那冷淡的表情就很不爽。   “虽然他们害你差点致死,毕竟是你的血缘至亲。你想怎么做我都随你,如何?”凌清瑄一脸的“我很通情达理,你不必谢我”。   “与我何干,你想斩草除根就去做。”重离依旧注视着湖中想着怎样才能到达湖心小岛,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凌清瑄完美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   “……好强大的气场”凌弋眼中闪过惊异和敬意。   “凌弋,还等什么!需要我亲自教你怎么做吗?”凌清瑄阴冷的声音响起,不等他再开口已经不见了凌弋踪影。   “那就是人皮面具吗?”重离轻声说着。   凌清瑄用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重离,完全不予解惑。他很生气,刚才的面子碎了一地还是在属下跟前。   重离没有理凌清瑄,前世他少有接触这种反复无常性情古怪的人。感受过被亲人背叛伤害后今生更是不愿去与人深交。   看重离不再理他只是看着湖中似在思索,“想不想去湖心小岛看看?想的话就答应做我的侍卫。”凌清瑄凉凉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收藏~~╭(╯3╰)╮╭(╯3╰)╮欢迎谈人森哟么么~~   ☆、湖心   “好,”重离静静看了对面这个别扭的人,片刻后回答。   “把这个吃了,就带你去。”凌清瑄不知从哪翻出一墨绿色瓶子倒出一粒赤红的药丸,冷冷地看着重离。“我的侍卫都会服下此药以示忠诚,每个月的月圆之际都要服下解药,否则全身僵硬石化而死。”   不等他继续,对方已经伸出两指拈起赤红药丸。   看着淡粉的薄唇紧抿着好似方才吃下的就是一颗豆子,再普通不过了。凌清瑄忘记收回手,他每一个侍卫都会吃下红丸以示忠诚,那些人听他说完的再看着他手中的药,会严肃、会郑重,或眼中闪过痛苦不甘,可从来没有人表情如此不耐。   “何时去?”重离疑惑的看着还伸着手的凌清瑄,难道还要吃什么不成?   “凌弋,发信号让凌戚派人接收重府及岷城诸事,至于你们我回来再安排。”凌清瑄吩咐隐在暗处的凌弋,并向湖边走去,丝毫不去理会紧随其后的重离。   凌弋边发信号边深深自责,为何不把重府再重新搜索一遍再过来,为何要用轻功,为何要让自己看到主子又掉了面子。自打碰到这个重离,他就屡屡被主子“惦记”,看来以后要远离此人才行。   不理会凌弋的忏悔,凌清瑄一把揽住重离跃上大青石,顺着方才重岳的方向几十个起落就到了湖心小岛。   放下重离后凌清瑄兀自向竹林深处行去,竹林尽头一座爬满藤蔓的青石屋出现在重离眼前。整个屋子像是随意用巨大青石堆砌而成,屋顶长满青草几支野花在藤蔓的笼罩中不屈摇曳着。   凌清瑄走近石屋,对重离的紧紧跟随很是满意。到底还是孩子,某些时候就是不能给好脸。   凌清瑄从怀中拿出三个酒盅大小青色的菱形石块,拨开藤蔓放入石门上的三处空洞。石门“嘎嘎”向一旁退去,一眼看去整个石屋空荡荡的。   重离静静看着,对方既没有避讳的意思,那他看看又何妨。不见凌清瑄收回那三块石头,显然门里另有机关。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三块石头厚度不同,分别对应不同的孔洞,虽然表面看起来无有分别而且露在外面的高度相同。   凌清瑄回头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重离,看到那微皱的眉头片刻后就舒展开来,心中暗道“这小家伙也太聪明了,做侍卫合适吗?不行,下月定要给他吃红丸,否则等小家伙稍大一点就更难以掌控了。”对不能掌控的属下……只有毁掉一途!凌清瑄唇角勾起冷酷的微笑。   等了半刻钟,凌清瑄才进入石屋。停在一面刻有飞龙在天浮雕的石墙前,凌清瑄双手在突起的龙眼和龙珠上深深浅浅各按了两下。   石墙无声滑向一边,露出黑黢黢的石洞。   又是半刻钟后,凌清瑄才示意重离跟上。   凌清瑄燃起火折点燃方才随手砍下的藤蔓枝,如儿臂的藤蔓枝条竟燃起明亮的火光且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洞口不大,仅容两人并排而行。跟在凌清瑄身后踏着斜向下的石阶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凌清瑄停住脚步,原来前方已不再有石阶。凌清瑄把手中燃了少半的藤条插在旁边石壁上人工雕凿的小洞里,然后在洞旁突起的圆形石柱上按了一下,前方的石壁顿时从中间向两边无声开启。   随着石壁慢慢开启,莹润的光芒慢慢撒满整个石洞。凌清瑄熄灭藤条向前走去,石壁在两人身后无声合拢。重离感觉此刻他们不再向下走,而是在向前行。   眼前的通道大概有两人高,宽度估计能通过一辆马车。洞顶每隔一段都嵌了颗莹润的珠子用来照明,“还真是奢侈!”重离前世在将军府和轩王府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如今却无法看出珠子的材质。   两人一前一后行了有三个时辰,接着就是倾斜向上的石阶。又行了一个时辰出了石洞,洞门在两人身后自行关闭。   进入一片树林,林中树全都开满紫花,没有常见的蛇虫鼠蚁。重离看着满地落花寻思着回去时拔棵小苗栽到盆中,这样就不怕蚊虫。不管前世还是现在他都讨厌蚊子恐惧软糯糯的爬虫。   “元香树只能在这生长而且散发的香味含有剧毒,刚才给你吃的红丸既是毒药又是解药,”凌清瑄满意看着那双若有所思仿若琉璃的眼睛又回复冷冽。“不过元香树的种子倒是无毒还能避蚊虫,”可这次他又失望了,那张小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凌清瑄讪讪咳了一下,率先向林外走去。   林外竟是一片巨大的山谷,谷中鸟鸣山涧,蝶戏花间,古木峥嵘。远处苍翠的林间传来不知名的兽吼,惊起不少小兽在林中仓皇奔逃。   凌清瑄很满意眼前看到的一切,与十年前唯一的不同就是昔日的小树长大了。回头却发现重离还是冷着小脸,双眼中只有看不到底的清冷。凌清瑄很是懊恼,他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怪物,原想着这倔强的孩子不同于其他侍卫的惟命是从,谨小慎微。可这也太有性格了!这还是个孩子吗?小孩看到这些应该欣喜雀跃才对。一个小怪物!他在心里给重离重新定论,压根忘记了他刚才对人家的作弄。   重离静静跟在凌清瑄身后顺着溪边向谷中走去,沿途发现不少奇花异木错落分布在溪水两边。越是向前走,心中那份急切越发强烈,可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冷淡。方才凌清瑄的奚落使他惊惧,经过一世怎么还是不够内敛,以至于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轻易窥探到他的情绪。   要是凌弋知道重离的想法估计会撞墙,他们那个主子就是一个可怕的存在。教中诸人在主子跟前所思所想都无所遁形,包括教主的舅舅翁廷瑜。当年老教主翁越简闭关时,执掌冥教四年的的左护法翁廷瑜不也在教主盛威下躲去鸣沙庄不再出来。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凌清瑄有些不耐。身后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怪物多好的兴致也没了,伸手揽起重离施展轻身步法,一个时辰后在一处瀑布前停了下来。重离已经无法去感慨凌清瑄的好身手。只觉得瀑布上有东西在召唤自己,双脚不听使唤向瀑布方向迈去。   凌清瑄暗中咬牙,为什么自己每次在这小家伙面前总有一种挫败感,下个月定要记得给这小怪物吃红丸。话说小怪物怎么直接冲瀑布而去,难道……这孩子也是那人十年前设下的棋子,呵呵……有意思,看来那人还是不死心,这次定要他再也爬不起来!凌清瑄扣了一把离阳针在手中,所谓的离阳针即是中针者只能归于冥间。   凌清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嗜血微笑,轻轻跟在重离身后。风吹来瀑布飞溅的水沫打在脸上让人瞬间清醒,可是前面的重离依旧无所觉。这孩子不是一直将心思隐藏得很好吗?这次怎么……那人会找这样的棋子么?   重离到了潭边抬头望着奔流而下的瀑布痴痴站着,对周围一切茫然无所觉。身后的凌清瑄则紧扣离阳针,专注盯着前方以致于全身戒备如随时扑食的猎豹。   突然深潭里翻起冲天水柱,同时一把银针顺势击出。而凌清瑄则如一把出鞘利剑冲向重离,霎时潭边传出低沉的嘶吼。   凌清瑄一把抱起重离翻身跃出三丈开外,手中重剑往下滴着血水。寒冽的双眼紧盯着浪头翻滚的深潭,很久之后扫了一眼周遭,才将依旧迷蒙的重离放在一块大石上。   潭边,凌清瑄皱眉看着水里翻起肚皮的巨大死兽,通身玉白色头上有凸出的角,似蛇非蛇。莫非是传说中的蛟?如不是离阳针有剧毒,又恰好射中蛟的双眼。他那一剑才能刺中蛟的下颚,否则……试着用重剑狠狠刺向死兽,却只留下一道白印,好东西呀!   将死兽拖到岸边,拔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正准备试着剥下死兽的皮,猛然回头重离正站在他身后,两眼直直盯着瀑布上方悬崖。顺着重离视线望去,只见一棵碧树在崖顶伸展,整棵树枝干碧绿却没一片叶子,只有一枚金色珠果长在枝头。   回头看了一眼重离,凌清瑄无奈收回匕首。纵身一跃跳上崖顶,伸手摘下果子。   “给,这和我以前给你的碧果不一样,不过都是这棵树上结的。”其实他还是个小孩子,和十年前没多大分别。凌清瑄暗自叹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木动力啊……o(︶︿︶)o唉o(︶︿︶)o唉o(︶︿︶)o唉   ☆、缘由   破旧的房子,屋中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和一付破桌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静静坐在床头,看着桌上冰凉的饭菜。再看看手中那颗黑色药,这是一个时辰前苏环易容成苏嬷嬷借送饭机会塞给她的,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是她早已熟悉的字体,字条上只有一句话“我会帮你照顾孩子。”   “呵呵,你终是等不及了,”想起苏环问她索要最后的阵图未果时,美艳的脸上先是恼羞成怒接着就是恶毒的嘲讽。   “你以为慕大哥真的在乎你吗,呵呵,从我告诉他你是残花败柳时,你就没有资格再去肖想了。像你这种没用的棋子早就应该自行了断,免得等会受刑。”   “哼,苏环……我的痛苦就要结束了,你的才刚刚开始。在他心中只有大业,和有用的棋子。”苏媚吐出一颗蜡丸放到油灯上,灯光乍然亮起几息后又恢复了昏暗。   “娘亲,”门外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探着小脑袋打量着屋中的情形,小声唤着。   “离儿,你怎么来了?可有人发现你?”苏媚赶紧抱起乖巧伶俐的儿子,心疼的抚着儿子小脸上和身上的擦伤和刮痕。   “我从那条只有我和娘亲知道的小路过来的,苏嬷嬷看我睡着了就走了。”小重离得意在母亲耳边说着。   她知道那条小路有多难走,可想而知大晚上一个三岁孩子是如何辛苦才能赶来的。看着儿子身上白色亵衣已看不出颜色,不由万分自责,她一直在等那人,等来的是一颗断肠毒药,却忘记了她的儿子……。   “离儿,以后娘亲不在你身边,你要多加小心。不要相信身边出现的任何人,尤其是苏嬷嬷,但也不要让她发现你在提防她。”说完后有些苦恼,儿子虽早慧可毕竟只有三岁,要怎样才能让他理解自己所说。   “我知道,让她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小重离轻声在母亲耳边说道。   “离儿真聪明,你手上这个银镯还记得怎么打开吗?还知道怎么鉴别毒物吗?”苏媚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教会儿子自保,看儿子点头继续道。“你觉得吃食不对时用里面的银针试毒,如果饭食里面有毒,要装作不知。悄悄倒掉,娘亲教你认过的那些野果野菜都可以吃。”   “还记的娘亲和你一起埋的宝藏吗?等你十五岁的时候悄悄取出,要怎么做娘亲已经写好了。”苏媚眷恋的看着儿子的小脸似要刻在心中,他相信那人会保住儿子的性命,毕竟虎毒不食子,但苏环肯定会折磨儿子。   苏媚心中涌起恨意,虽然知道走上这条路就无法善终。还是期盼他能来,以最后的阵图换儿子一生无忧,却不想他如此无情。在她暴露后就弃如敝履,早就给她备了毒药,还有那个轻飘飘的承诺。呵呵,他以为最后那一点那么容易破吗。   “娘亲留给你的书,有时间就去看看。但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懂很多,离儿,无论何时……都要好好的活着。”苏媚紧紧拥着儿子,绝美的脸上是再也抑不住的泪水。   “嗯!娘亲说的我都记住了。娘亲不哭,我每天都会悄悄来看你的。”小重离轻轻为母亲拭去脸上的泪水。   “快进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让人发现你来过。”苏媚赶紧将儿子推入床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俊朗的青年男子慢慢走进来。   “苏媚,阶下囚的滋味如何?怎不见你的相好来救你,也是,冥教的左右护法和教主都在这,像那种缩头乌龟岂会冒这么大的风险。”重岳看着眼前绝美的女人嘲讽道。   “如果你将最后的阵图给我,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还有你的儿子。”重岳满意的看着那总是清冷的脸上出现的紧张表情。   “我不相信堂堂冥教会难为三岁的孩子,如果让教主知道你是别人的狗,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过多少。”苏媚冷冷说道。   “你!”重岳狠狠掐着苏媚脖子,看对方清冷的脸上无畏生死的表情,复又笑着松开手。“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冥教可是有很多刑法足够你尝试!”   “我的主子说了,只要你交出最后的阵图,可安排你们母子隐姓埋名无忧生活。”重岳放缓了语气说道。   “你去桌前,拿起油灯。”苏媚思索片刻后慢慢说。   重岳定定看了一眼苏媚,才转身向桌前走去,拿起油灯察看。   “你个贱人竟敢耍我,”看着油灯上的灰烬猛然转身,却看到苏媚将一颗东西塞进嘴里。   看着倒在地上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苏媚,重岳喘着粗气又狠狠一脚踹了过去。苏媚口中顿时涌出黑色血块,已然毒发。这女人真是狠,被自己如此毒打竟一声不哼。   重岳耳朵动了下,快步向外走去,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娘亲,你痛不痛?”小重岳用衣袖不停擦拭母亲嘴角流出的黑色血水,不敢让眼中的泪滴下。   “离儿,”苏媚强咽下喉中的血,“你悄悄回去,娘亲……累了想睡会儿……”   “娘亲,睡觉要闭上眼睛。”小重离合上母亲大睁的眼睛,“娘亲不怕,离儿在这陪你。”   “你是谁?”猛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小孩抖了一下。   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皱眉看着眼前正无声流泪的小孩。   “我是阿离,大哥哥你也被关到这了吗?”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把小脸上的泪水越发像只花猫。   “大哥哥,你快走吧,现在没人看守。”刚才父亲打娘亲时那么大的声音都没有守卫出现。   “你不走吗?”眼前的孩子三岁左右,身上又是污渍又是刮伤,袖口还有大片黑色血迹,凌清瑄环顾四周皱眉问道。   “我要陪着娘亲,娘亲睡着了。”小孩又抹了把泪水,“刚刚我在床下,看到父亲,父亲在打娘亲……我害怕!”   “谁送你上来的?还有谁来过?”凌清瑄看着倒在地上嘴角留有黑色血渍的苏媚,这应该是苏媚的儿子。   “除了父亲没有人了,我在晚膳前悄悄来的,连苏嬷嬷都不知道。”   看着被挪动过的油灯和灯上的灰烬,凌清瑄心中了然。   如不是那人当着外祖父的面纠缠,他就不会来晚,那个蠢货不知他早已晓得重岳是他的棋子。只是苏媚是为谁做事?却成了弃子,看来事情越发有意思了。不过相信那些人看过被改动过的……大概会七窍生烟吧。   “我带你回去,”看着偎在母亲身旁的小重离,凌清瑄皱眉说道。   “我要等娘亲醒来,”重离看着面前虽冷着脸却很好看的大哥哥轻声说道,从对方身上他感觉不到危险。   “你娘亲已经死了,你还等在这里做什么,要让别人发现你来过吗!”他能想象到没达到目的那些人会如何对这小孩。   “死了,像小鱼姐姐那样被埋在土里了吗?”重离呜咽着问道。   “……嗯。”虽不知重离说的什么小鱼,已经不耐烦的凌清瑄皱眉肯定道。   “不要!我不要娘亲被埋起来,土里有很多虫子会咬人。”重离满脸泪水抱紧母亲。   真是!凌清瑄抚额。这小鬼真是男孩子?   当年他也是三岁时,噩梦醒后悄悄去母亲寝宫。刚进房间就听到脚步声,悄悄藏起来,然后亲眼看到母亲被那些人灌了药,却强忍着没有出声,只是逼自己记下那些人说的话和他们的样貌。直到母亲彻底没了生息,那些人才给母亲擦洗干净,换掉被污血弄脏的衣服离去。   那时的他多冷静,悄悄回自己寝宫,在外人面前十足一个傻呼呼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虽然做了很久的噩梦,后来的几年也逐个将那些人解决了。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到六岁,直到外祖父接他去冥教。要是他也像这小鬼一样早就被灭口了!   听着重离抽泣,凌清瑄按了按眉心,想着表哥平日是如何哄表妹的。   “你娘亲肯定说过不想你被人发现,对吧?”满意看着小鬼停止抽泣,“这个给你,我现在悄悄带你回去,免得被坏人发现。”看着小鬼接过碧珠却不舍的离开,“你娘亲中了剧毒,没有虫子敢咬她,你敢吃有毒的东西吗?”   重离猛摇头,娘亲那会才叮嘱过他。摸索过腕上的小银镯,只见银镯伸直变成银簪。   看着变黑的银簪,重离忍着泪水转身。   抱着脏兮兮的小鬼,凌清瑄向身后夜色中挥了下手就离开那件破屋。   之后几天,凌清瑄都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潜入重离的房间。看着梦中满头大汗的重离,会笨拙的拍拍重离。   走之前的那夜,凌清瑄又悄然坐到重离床头。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重离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眉头紧皱的凌清瑄小声问道。   “你还会来看阿离吗?”没有听到凌清瑄的回答,“没事的,大哥哥这几天一直陪着阿离肯定累了。”   “你知道?”他诧异问道。   “阿离感觉到了,”重离起身下床穿鞋,“大哥哥你跟我来。”   看着眼前的小鬼黑灯瞎火的在一棵树下扒拉,凌清瑄有些无奈,他这会儿怎么就不怕虫子了。   “大哥哥,给你。”小鬼将一块扁扁东西塞进他手中,复又拉着他返回房间。   “这是娘亲留给我的,娘亲说朋友间要互赠礼物。”重离捂着胸口小声说道。   看着手中做工精致的叶形玉佩,显然是小鬼母亲的家传玉佩。凌清瑄默默收入荷包中,“睡吧,我在这陪着你。”看着闭上眼睛的重离,耳边想起外祖父说过的话。   “阿瑄,你可以偶尔发发善心,做做善事,但是不能有一颗柔软的心。你现在的心已经左右你的行为,但凡你心中有了牵挂,这就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翁越简看着酷似小女儿的外孙,冷冷说道。当年他要是狠下心肠将女儿送走,远离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女儿就不会惨死异乡。“你娘亲还在等你为她报仇,你却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忘了自己曾经发过的誓!你越是惦记,他就会死得越早。”翁越简抿了口清茶缓缓说道,轻松的仿似在谈论天气。   之后几年,凌清瑄果然再没有出现。   三岁的重离开始了装傻的日子,苏环按照指示继续以苏嬷嬷身份呆在重府,直到找到破解之法。刚开始几年还没怎么折磨他,也就是偶尔将饭菜撒掉了饿他一两顿,在重府的其他人欺负他时姗姗来迟。   直到三年前偶然发现重离居然在悄悄看书,苏环立时想起苏媚估计将破解之法藏在那些书中。不对,苏媚留下的那些书不止她翻过,重岳更是早就翻过。除了讲些简单的布阵之法,剩下的就是游记和药草及一些种植稼墙之类的。   而且她也没有教过重离识字,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都是苏媚教的,也有可能苏媚将最后的破解之法也交给了重离。   从那之后,苏环明着暗着试探,未果。于是,重离开始了“府中克扣吃食的日子”。   苏环几乎天天带着重离到后山找寻野菜野菇,后来更是在吃食中下毒以期逼迫重离。重离也装作中毒,痛苦的□□……几乎隔几天就有这类事情发生。   终是引起重岳注意,于是重府那几个儿子总像苍蝇般围着重离转悠,稍有不满就会招致拳脚。重离每每无法坚持下去时,就会在无人时悄然挖出凌清瑄给他的碧珠。不曾想那次却被隐在暗处的苏环和重赢几人同时发现,在抢夺时重离无奈将之吞下腹中。再被恼羞成怒的几人毒打时,重离破天荒的没有像往日那般挣扎逃跑。而是怔怔看着远处,片刻后眼中一片死寂,任由那些人殴打并将他扔进湖中。   他盼了十年的人正静静站在远处,还是那冷峻的容颜。可那眼神却那样陌生,冷冷看着他被人抢夺心爱之物,冷冷看着他被人毒打……!   重离捂着胸口用力喘气,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一针针刺入尖锐地疼着,重离猛然醒来,心撕裂的痛是如此清晰。梦中他经历“重离”短暂的一生,仿佛局外人一般看着重离母子曾经发生的一切。他感受得到每个人心中所想,或悲哀,或痛苦、或绝望、或不舍、或痛恨、或贪婪……却无法在伤害来临时去提醒这对可怜的母子。   现在连他也分不清将军府那十年和重府的十年,哪个才是真的,又好像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你有哪里不舒服?”凌清瑄刚打猎回来,准备看看重离情况如何,回来就发现抚着胸口重离呆坐在那里。   拿起重离细瘦的手腕准备把脉,却不防重离重重打开他的手。凌清瑄霎时满脸怒色:“你在发什么疯,睡了两天长脾气了!”   凌清瑄本还想发火,却被重离愤怒之后身上弥漫的浓浓悲哀给惊住了。   “你当初本可以早早救我,为何要等到最后……无可挽回”,重离不知是替死去的重离问还是……拥有了重离全部记忆的他也想知道其中答案。   “你在质问我。就是不救你又如何?你又是我什么人?”凌清瑄冷着脸不答反问,没有注意到‘无可挽回’这几个字。   “……呵呵,是啊!多谢,多谢大侠救命之恩!”重离抚着胸口,真相如此简单,却使他痛悔得不能自已,这和得知白慕轩背叛时的疼痛却又不同。   重离盼了凌清瑄十年,在他心底凌清瑄也如他一般期盼两人的重逢,却完全没想过凌清瑄是否还记得他,现实中冷漠的凌清瑄与他按照记忆在心底描绘的……相差太大,重离表面是被重府人打死的,其实是被极度的失望压垮最后一根求生稻草。   凌清瑄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重离,不想被那瘦小的身体溢出的悲伤淹没,便去外间准备自己和重离的吃食。   心中的痛悔慢慢消失,唯余下心酸。重离起身向往洞外走去。没去管身后凌清瑄诧异的目光,静静看着山谷在脚下腾起氤氲雾气。   乐离和重离的前世都已过去,如今他是重离,今生他不要再经历背叛。唯有让心冷如冰才会坚强,唯有将心深深藏起就不会再受伤。看着远处深林郁郁,山谷高耸入云,空中那一大一小肆意飞翔的两只鹰让人好不羡慕。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啊~~~啊~”站在崖边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山谷中传来阵阵回音仿似在应和。所有悲伤都已远离,以后他就是全新的重离,为自己而活……还有前世的父兄。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好、难、起!o(╯□╰)o   ☆、开解   “吃饭了,”身子这么瘦,发疯时力气倒不小。凌清瑄在石桌上放好为重离熬得碧羹果粥,边暗自腹诽。   石桌上白玉碗中碧绿的粥正散发阵阵清甜香气,用银匙盛了一口。入口即化,齿颊留香,一股暖暖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谢谢,很好吃。”重离轻声向凌清瑄道谢,这声感谢发自真心,就如凌清瑄所说的两人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对方能为他做这些已经很难得了,毕竟如此骄傲的人估计很少会照顾别人。   “碧羹果生吃生津开胃,煮成粥更能健脾养胃益气。”凌清瑄暗骂自己干嘛解释那么多,不过这家伙的情绪……“你长年三餐不继吃这些正好,调理好身体,过段时间学武就不会吃力。我从没有保护侍卫的习惯。”   重离愣了下,没有说话慢慢吃完碗里的粥。到洞外不小的石坑中取水,洗刷干净石锅玉碗银匙放到桌上。   瀑布常年飞溅,以致洞外坚硬的岩石上有不少天然形成了的大水坑。重离找了处稍远些且有灌木遮挡的,扯下一大片蒲扇状的树叶在水中用力的揉搓,片刻后就有细细的泡沫涌出,且还散发着薄荷香味。方才见凌清瑄这样用过,待手中不再有泡沫时,只剩下一片柔软的麻布样的东西。脱下外袍中衣亵衣,从头到脚细心的洗过。擦拭干净后穿上白色中衣,用那比皂角还好用的叶子洗干净外袍和亵衣。   将衣服晾好,回到洞中。没有见到凌清瑄,重离径自坐到他睡了两天的玉床上开始打座行功,一个时辰后慢慢收功。心法早已刻在脑中,熟络得如同呼吸。如今的身体比之前世灵敏程度更胜几分。呼吸间就开始用意念导气顺着十二经脉并奇经八脉运行一遍,还不是很流畅,比之最初导气运行时的磕磕绊绊和艰涩好了很多。虽没有明显的气感,但有前世的经验至少让他多了几分信心。   睁开眼睛,感觉洞中的温度应是酉时三刻左右。凌清瑄不知在忙什么,周遭静悄悄的。   初秋的傍晚,太阳西斜。整个谷中暖暖的,不像在谷外这时会让人觉得燥热。   重离伸了个懒腰,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很舒坦。晾晒的衣服已快干了,重离决定去周围转转,不得不承认这谷中的风景很是迷人。前世去过的皇家园林和御花园与之相比简直就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将来了了心愿,来此归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不惬意。   “你在做什么?”凌清瑄很费力的处理完“蛟”皮,顺便采了些碧羹果和一些外面失传已久的水果。提溜着猎来的野兔,还在苦恼着要如何说服凌臼那个倔货,为他再破例锻琢几根能穿透这柔韧蛟皮的银针。抬头就发现小家伙在崖边转悠,还不时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压下心头的火轻声问道,省的那家伙被惊得掉下崖!   “哦,我想下去谷里转转。”看着满载而归的凌清瑄,更加坚定了去谷中一游的决心。   “明天我带你下去,现在先去把这些洗了。碧羹果熬粥,这几种水果洗干净放那边玉盘里,都是好东西。”吩咐完凌清瑄就去生火,然后处理自己要吃的野味。   拿出几种叶子和盐巴捣碎,抹在处理好的肥硕兔子上细细揉搓直到入味。眼角的余光发现重离洗果子熬粥倒也有条不紊,估计也是自己学的。   “给,少吃点也是可以的。”凌清瑄递过一些烤熟的兔肉,又兀自享用自己的美味。   看着面前叶子上切得薄薄的烤肉正散发诱人香气,重离尝了一块。真的很好吃,真不知这样的人竟会做出如此美味。重离佩服的看了一眼吃相斯文速度却一点不慢的男人,这次他没有多话只是就着烤肉静静享用晚膳。   收到小家伙佩服的眼神,凌清瑄在心里很是骄傲了一番,这些都是他十几年前在连沙营练出来的。出去时一定要挖几棵龙角葱,枯茗,海椒的幼苗带着,茱萸汉椒这些外面也有,但还是抵不过谷中这些做的吃食美味。   “我们不急着出去吧?”收拾完东西,洗簌一番。重离拿了两颗金黄色的苹果给了凌清瑄一颗,闻着酸甜的果香正准备咬一口。却不防被凌清瑄拿走用匕首把两个苹果三两下都切成小块放在玉盘中,“旁边洞中有银叉银箸自己去找,”   重离看着凌清瑄用匕首扎着苹果吃得欢快,只得去旁边洞中去找所谓的银叉银箸。   重离呆住了,眼前的洞中摞满箱箧,更有些打开的可以看见里面全是些珠宝玉器,更有金银杂乱的堆在箱里,应该是凌清瑄找盘和碗时翻乱的。看得出这些箱子几乎全是罕见的绿檀木。   重离找到要用的叉和箸,又拿了把银匕首和两个玉杯就出来了。   没有去理会凌清瑄打量的目光,径自拿到水边清洗干净。   “你就没什么要问的?”看重离一味香甜的吃着水果,凌清瑄有些皱眉。   感觉到凌清瑄有些烦躁,“如果想告诉我,你就说吧。”重离吃完苹果有些意犹未尽,自打今天醒来后,只要心平气和他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我现在想听你说。”凌清瑄定定的看着重离,眼中满是不容置疑。   重离叹了口气:“如果这些东西都是你的,那么你现在富可敌国。”据他前世所知的楚国国库也没有这么充盈,“其他的我洗耳恭听。”   凌清瑄很郁闷,小家伙这次醒来除了最初情绪有些不稳,还少了些倔强多了些冷清。“这些远远不够,要想改朝换代,这些钱连招兵买马都不够。”   无视重离的惊讶,“想向官府通风报信已是不可能了,吃了红丸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死心塌地跟着我,除非你做出大的贡献来换取以后的离开。”凌清瑄暗自磨了磨牙,那张清冷的小脸又回复面无表情。   “知道我十年后再次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凌清瑄起身将装满水的石锅架在火上,“失望,很失望。”   “我的表现跟你的野心有什么关系,真是思虑混乱。”重离暗自腹诽。   “你日中时的质问,让我很生气。”凌清瑄冷冷看着重离,“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欠你的,也永远不要想着去依靠任何人和物。”   “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得自己去付出去努力。”凌清瑄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十年前我不该一时兴起帮了你,却也害了你……我明白你看见我希望我去帮你,却不知这次我帮了你,下次你还指望谁!”   重离脸色煞白,想起梦中那孩子十年的盼望和坚持,原来那孩子心中最珍贵的温暖竟是对方的“一时兴起”!虽然不是他导致那孩子的消失,但他如此说却很过分。   “……他没有指望你帮忙,只是有些心痛而已。任谁被自己期盼了十年的人漠然对待也会如此……”重离按着胸口慢慢说道。他知道这是那孩子心中最深的痛,经历了那漫长的梦也让他感同身受。   凌清瑄愣住了,以致没有发现重离说的是“他”而不是“我”。   “那为何不反抗?”回过神来的凌清瑄有些怒意。   “你指望我这身板去对抗那些人?”重离伸出自己细瘦的胳膊,冷笑了一下。他没有说“反抗”而是“对抗”,搁在往日重离拼着一身的伤也能逃开。   凌清瑄看着细瘦单薄的重离心里有些复杂。   是了,这些都是他的疏忽造成。除了最初两年他会想起这孩子,只是那时有心无力,之后几年他真的……但是这孩子的怨却让他有些恼。天下受苦的人多了去,难道都等着他去救,他又不是神仙!   “知道我什么要改朝换代吗?”凌清瑄稳了下情绪,“因为我要报仇。”凌清瑄看了一眼慢慢平静下来的重离缓缓说道。   ……   二十七年前,焰国的二皇子也就是太子,掌管户部。管辖着焰国上下的税课。因收入较历年少了两成,大皇子掌管的工部联合其它三部上奏折弹劾太子和户部。皇帝口谕命大皇子暗中核查此事,第二□□堂上皇帝命大皇子出使越国贺越皇四十五岁寿辰,大皇子母妃是越皇的亲姐,大皇子出使理所应当。于是大皇子炎泺商白龙鱼服向焰国的盐铁重镇安城出发。   一路上倒也无事,一行人快马加鞭半月后到了洛城。长时间骑马,宿营,路上都是吃干粮。看到繁华热闹的洛城,不只是炎泺商受不了,严苛训练出的侍卫们也有些疲惫,平时的机敏反应都有些迟钝。炎泺商下令在洛城休整一日,这样的状态到了安城会很危险。   炎泺商令随侍的一百人分批住进客栈,其余两百人则分批住在相邻的客栈,一旦有事也可相互照应。   像所有朝代轶事中所发展的那样,正在沐浴的炎泺商被人行刺,恰好被冥教的左护法翁廷月相救,十七岁的翁廷月是教主最宠爱的小女儿。其行事果敢狠绝,和她娇美的长相是两个极端,且在教主闭关时期代掌冥教。   事实上精明如翁廷月也难过美男关,遇到俊雅如玉树临风般的炎泺商,翁廷月便一头栽了进去,情窦初开的少女毅然跟随炎泺商一路护送至安城。   有冥教帮助查盐税和铁税事情也顺利完成,顺带揪出太子的最重用的一帮属下。   等教主出关时,只等来女儿要嫁给炎泺商的决定。女儿毅然决然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决意要嫁给自己的亡妻,再加上炎泺商跪在他的面前发了重誓。   翁廷月带着冥教一半的财富嫁给炎泺商,炎泺商为了翁廷月能名正言顺做正妃,给她找了洛城首富做娘家,原来的正妃则变成侧妃。   有了冥教的一半财富和势力支持,炎泺商击败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在大半朝臣立嗣要立长的呼声中顺利坐上太子之位。几年后顺利登基为皇,翁廷月也成为焰国的皇后。   这时的炎泺商却睡不着了。当初最大的助力,如今却是他眼中最大的沙粒。他对冥教这个最大的江湖势力很是忌惮,在没有扶持他登上皇位之前,或许冥教也没有大的野心,现在就说不准了。   后来在翁廷月二十岁生日时,让不到三岁的凌清瑄将放了化功散的果酒亲手敬给自己的母后。   在确定翁廷月失去武功后,炎泺商放心了。只要手中攥着翁廷月母子,就不怕冥教作乱。   “那你母亲没有发觉吗?”重离问道。   “怎么可能没有,但那男人以更甚以前的宠爱迷惑了她,甚至独宠后宫!”凌清瑄冷冷说道:“那个男人一面高调的独宠她,一面悄悄瓦解外祖父暗中给母亲在朝中培养的势力。朝中没有了后盾的,那种别有用心的独宠……呵呵,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无疑是把她置于众矢之的。”   “那你外祖父就没有派人保护她吗?”   “怎么没有,那一千多精英被我的母亲将多半送给那男人去训练边关将士。余下的护卫和外祖父暗中安排的人则都在同一时间被杀。而她也被太后的人灌下鹤顶红,那时我就藏在一边……亲眼看着。”凌清瑄拍了下试图安抚他的重离,这让重离有些窘迫,他并没有想要安抚对方。   “后来,我一个人周旋在后宫群狼之间,那人的几个儿子将狗食换了我的吃食,为迷惑那些人,我照旧高兴得吃下。这种光明正大的侮辱试探多不胜数,暗中想要我命的……”凌清瑄自嘲笑笑,“后来为给母亲报仇,我被从小陪着我的侍卫出卖,因为他的妹妹被人控制,他为了妹妹能活下去于是选择了出卖我。”   “临死前,他痛骂我母亲,因为她对那男人全然信任导致了他们这些冥教精英的惨死。”   “等我六岁的时候,外祖父从一个侥幸逃回去的侍女口中得知真相,于是我被带回了冥教。”看着重离一脸的这下就苦尽甘来的表情,凌清瑄弹了下小家伙脑门。“外祖父悉心教了我四年,然后他就闭关了。不久我就被舅舅以历练为由扔到了连沙营,连沙营本就奉行强者生存的道理,进去的人都是踩着别人尸体出来的。再加上舅舅的暗示,不用想也知道我要面对些什么。”   “三年时间,我在里面没日没夜的厮杀,没有食物吃的时候甚至吃过……那都不是你能想象的。不过三年的厮杀考验倒是让我收服了凌弋他们,也算是额外的收获,这大概是舅舅没想到的。”凌清瑄有些得意。   “可是以冥教的势力,你外祖父怎么会没有及时的救出你们。”重离思索片刻问道。   “舅舅为教主之位不想我们母子活着,暗中封锁所有消息,外祖父安排的人暴露也是他暗中透露消息。十几年前我就发觉他心思不正,却苦于没有证据。直到两年前才让他暴露。”凌清瑄苦笑着“而外祖父也只是将他禁锢在鸣沙庄。”   “知道那天你错在哪儿么?”凌清瑄严肃的看着重离,“不管那珠子如何宝贵,都没有性命珍贵。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只有成为强者你才能保住属于自己的东西。”看到重离点头他才放心。总算没有白费他的苦心。   “去睡吧,明天开始教你基本功法。”   翌日清晨。   重离将凌清瑄教给他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这种基本的真气运行方法,与他前世所学没有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不需要静坐,在行走甚至奔跑时都要记得运行气息,这样的内息才会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运转。   最初几天,重离倒没觉得有多困难。如今的身体虽稚嫩,但胜在筋骨不错。加上他前段时间有练过,虽从静坐改成现在这样,慢慢习惯后也能跟上。最初他还担心如今的身体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去找父兄,现在有了凌清瑄的指点,还有……冥教,那些都只是时间的问题。那天和凌清瑄相谈之后他心情平静,没有再感受到那种激烈的波动,但却仍有淡淡的喜悦在流转。   而现在重离正弯着腰喘气,前面的凌清瑄早就没影了。   重离靠着树吃着一串山葡萄,既然跟不上了索性歇会,嗓子都冒烟了。吃得正欢却闻到前方飘来诱人的的烤肉香,重离咽了下口水,没办法他拒绝不了如此美味。   “速度加快了,明天改下方法。”看着重离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却两眼放光只瞅着他手中的烤山鸡。凌清瑄微笑着说,如果凌弋此刻看到就会哆嗦,凌清瑄笑得越温和你就会越惨。   于是——   “凌清瑄你这个混蛋……!!!”山谷中不时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只见重离拼命在前面跑,后面追着一只明显被激怒的山猪,从鼻孔中喷出粗重的鼻息。 作者有话要说:  非专业知识,让我们有一颗平常心,表深究,如有雷同,他们一定是抄我的(严肃脸)   ☆、学艺   一年后   一身黑衣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拖着一只壮硕的山猪边走边擦汗,抬头看见前方树荫下悠然看书的白衣男子不由撇撇嘴,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只好任命的拖着山猪去水边清理。   凌清瑄看着长高不少的重离笨拙的拖着山猪离开,小家伙脸上的不平他自然看到了,不过还是无所谓的笑笑。这一年小家伙从最初的被猎物追,到现在已能追上猎物,个头长高了就是不见长壮实,倒是小脸白里透红,头发也黑亮了……总之被他养的不错。   看着远处小家伙正忙碌着生火准备两人的吃食,从最开始的做熟能吃,到现在做的好吃,确实进步不少。崖边挂着的特制熏肉,都是这段时间小家伙的打猎的成果。   石桌上摆着三菜一羹还有几块碧羹果做的饼子,碧绿爽脆的蔬菜,半透明的山猪肉炒笋,鲜香的野菌炖山鸡,红色野莓果脯点缀在银耳碧羹粥里,让人看着就有食欲。这一年中重离缠着他将苏媚留的书都搬到了谷里,还添置了不少炊具,练功之余居然还迷上了种植,于是谷中又多了各种谷种和各样菜种,这让帮忙跑腿的凌弋很是怨念。   吃饭时两人秉承食不言,默默吃完,重离去刷碗,然后端着一碟切好的苹果坐到凌清瑄对面。   “你想说什么,”重离轻声问道,他不喜欢凝重的气氛,吃饭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凌清瑄的欲言又止。   “收拾下你随身的东西明天我们出谷,其余东西就不用带了。”凌清瑄想了下,“明天我们出发去冥教,到了冥教不能休息,三个月后刚好是冥教三年一次的新教众试炼,你要在这三个月内和凌弋他们学习各种生存技能,他们都有各自的拿手绝活,能否学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是连沙营试炼?”重离看着凌清瑄,“你看我有把握活着出来吗?”   “说的什么话,你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虽然还没到过冥教,可冥教教众都知道你,可别给我丢脸。”凌清瑄有些生气。   无视他的怒意,重离思索片刻。“如果我平安出了连沙营,能把我分到鹰堂吗?”凌清瑄心情好时也会给重离讲些冥教的事情,比如鹰堂就是专门打探各种消息的。只要出得起钱就能委托鹰堂。   “你有消息要查?”凌清瑄问道“想查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只是母亲的遗愿,我要亲自完成!”到现在他还不知父兄的任何消息,以他现在的能力一旦有什么只能依靠冥教,若让凌清瑄察觉到蛛丝马迹 ,以这人多疑的性情……   这还没怎样就提条件,凌清瑄有些不悦。“这些等你从连沙营出来在说,再者这些是凌梧再管。”   “是,我现在就去收拾,”重离转身出去了。   又生气了,小家伙生气时在他面前就很规矩,完全一副凌弋的样子。凌清瑄无奈抚额,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生气。   翌日,重离只带了两本书和几件常穿的衣裳,至于那些水果和秘制熏肉……也许是路上吃的吧。凌清瑄接过那个沉重的包裹掂了掂,有些无语的看看天空飞过的一群鸟儿。   “主子,你可出来了。老教主一直发信号催……啊,重离两个月没见你又长高了。”凌弋的有些语无伦次。   “知道了,给他们发信号。现在,从你开始教重离连沙营的生存技巧,至于你们的绝活……看他喜欢吧。”凌清瑄冷声阻止属下的叨叨,“时间很紧。”   “好。”终于能露脸了,定要让主子很有面子才行。凌弋眼中满是兴奋,立时化身夫子投身到马车学堂中。   凌清瑄身边最信任的有九个。   凌弋是其中之一,善隐匿形迹,一双公孙匕神出鬼没,逃生的本领最是出色,其他几人也分别有自己擅长的本领,凌弋简单说了些,不过看他眼中的神色明显是在想别的不相干的东西。   “凌弋,”看着属下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又在发挥他那超常的想象,而且绝对与重离有关。   “噢,属下在想重离要和我们谁学,他现在基础已经打好了,”这一年主子亲自教导,好东西补着。基础能不好吗,谷中他没进去过,不过重离偶尔捎给他的东西外面确是没见过的。   “凌弋!……”   “哦,我在想他和谁学,就该给他准备谁的武器,这些应该及早通知凌臼。”凌弋顺溜的说完看看重离再看看凌清瑄。   “我想和凌弋和凌思学,”重离看着两人说道。   “也好,以你现在的情形,和凌弋学对敌时既能出其不意给对方致命一击,也能在与强敌时逃生。凌思的毒医确实不错,短时间内能学些皮毛就足够你在连沙营自保了。至于飞针全凭巧劲,你现在的体格学这个也合适只是飞针比其他更难掌握,公孙匕适合近身相搏,你再和凌梧学学君子剑先过了连沙营在说。”   凌清瑄一句话决定了重离将来的任务。凌弋则忙着发信号给凌臼,武器要早点锻造,且还要削金断玉的。   等一行人到了冥教,早有老教主的人来请凌清瑄。   “凌弋,带重离去我的竹苑,就住暖阁。”凌清瑄嘱咐道“明日过来,带他去你们的院子,前后只有三个月,时间很紧。”   “……他就是重离?难道……就是那个孩子!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整整一年就陪着这小鬼。”翁越简着一身青色袍服,头发一丝不苟,花白的胡须给人大儒的感觉,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是极俊美的。“他在你心中还真不一般!”   “是啊,他也算是我亲自教导的,我这一年可是在为冥教谆谆教导以后的右护法。”凌清瑄淡笑着请外祖父坐下,他知道打开对面这扇窗子就能看到他的竹苑。   “你是认真的?不要忘了他可是重岳的儿子,”接过外孙奉的茶水轻抿一口,老人提醒道。   “重岳也是舅舅的人,”凌清瑄看着外祖父。   “你,你……罢了,我也老了。有些事情你好自为之。”翁越简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我知道你怨我,可那是我儿子,我已经失去了女儿,不能再没人送终啊!”   “原来……我还以为,我也能为你养老送终……”凌清瑄唇边挂起苦笑。   “阿瑄,你毕竟有你的责任。”翁越简看着已经飞出他手心的外孙喃喃道,“我当年痴迷武学,没有尽到为夫为父的责任,以至于他母亲早早病逝,对他也疏于管教。后来的事情也不全是他的责任,我一直对你母亲给予厚望,导致他心中不平,当年你母亲固执己见,不仅自己年纪轻轻殒命在外,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九泉之下愧对瑛儿,还连累冥教损失不少精英。你母亲的执着给了他机会,我的不公则给了他借口。”   “阿瑄,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就放过你舅舅吧!让他安逸过完后半辈子。”翁越简期盼的看着外孙,他的儿女要是如此出色,冥教就不会只是今日光景。   “外祖父你先歇着吧,那孩子刚到这还不熟悉,我回去看看。”凌清瑄说着向外走去,“如果舅舅以后分守己,我自然会如您所愿,毕竟我如今也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你怎么在这儿……没去休息?”刚进竹苑,就看到重离的身影,他也不知道为何看到小家伙的背影就能感觉到让人心酸的寂寥。   “凌弋走了,你没回来。其他人我不认识。”重离说着走向凌清瑄。   “跟我来,”凌清瑄率先向院中走去,也怪不得他,那十年没了母亲,周围不说群狼环饲,也相差无几。充满防备和警惕的过了那十年,又和他在谷中生活了一年。看来以后得……   “凌管事,带竹苑所有下人到正堂。”凌清瑄领着重离慢慢向里走去,顺便给他介绍竹苑布置。“这是东苑,我就住这里,你现在暂时和我住东苑。那是西苑,等你从连沙营回来就自己住西苑。”   竹苑,苑如其名。种满各种竹子,间或会有兰花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石和丛竹旁。竹荫碧碧,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还有淡淡竹香飘过。   等两人坐到正堂檀木桌旁,凌管事早带着一群下人恭候一旁。看着足有二十个人安静地低头站着,重离有些无语,竹苑也不大,哪里就需要这么多人。   “都抬起头来,让离公子认认你们的摸样,”凌清瑄面无表情的看着下人抬起头,眼睛却怯怯低垂。也有几人呆呆看着重离玉白精致的小脸,凌清瑄顿时不悦的皱了下眉。   旁边的凌管事一直悄悄注意着自己主子的一举一动,见状扫了一眼那几人,咳了一下。看来明天得给苑中再补几人,主子对这离公子很在意,下去之后得好好嘱咐众人不能冲撞了。   “以后,离公子就是你们的主子,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明白?”凌清瑄冷冷说道。   “是,主子,离主子。”众人恭敬退下。   晚膳很丰富,凌管事指挥下人有条不紊的上完菜,并有两个漂亮的婢女站在身后为两人添饭盛汤布菜,凌清瑄若往日那般静静用饭,仿似已经习惯这般被人伺候。重离虽很不喜欢,但他只是客人没有置喙的权力。如嚼蜡般吃完,被婢女伺候着洗漱后匆匆离开,他实在是很不习惯。   凌清瑄看了一眼匆忙离开的重离,没有说话。   翌日,重离正迷糊时,已有婢女来唤醒他。重离避开婢女要帮他穿衣的手,自己很快的穿戴整齐,洗漱后,用玉簪简单束起满头乌发。   正厅桌上已摆好早膳,看着花样丰富的早膳,却不见凌清瑄踪影。“主子寅初三刻就去练功了,然后直接去了议事阁和诸位阁主护法一起吃早膳。主子叮嘱婢子卯初伺候您更衣,凌管事已等在外面,等您吃完早膳就送您去九源堂。”   重离于是快速吃完早膳,然后在凌管事带路下前往九源堂。一路上不少人见到凌管事都忙行礼问候,凌管事只是略微点头,见重离神情略有不耐,便陪着笑顺便告诉重离一路所过之处都分属那一阁,阁主都是谁,每一阁又都负责哪些教务,一路上说着话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九源堂堂前。   “弋堂主,小的已奉命将离主子送到,弋堂主可还有吩咐?”凌管事恭敬说道,他对这些身上杀气很重的堂主们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没事了,到时会有人送你们离主子回去。”凌弋冷冷的冲凌管事说道。   “重离,你是先和我学还是先找其他两人?”凌弋等凌管事出了九源堂就期盼的看着重离。 作者有话要说:  弹、菊、花o(╯□╰)o   ☆、不宁   “凌弋师傅就从你这开始吧,毕竟已经和你学了不少了。”重离看着凌弋的眼睛笑着说。   “好,你先试试凌臼给你锻得这两把匕首,要事不趁手就让他重新来过。”凌弋殷切的献宝。这两把通体乌黑的匕首原是仿鱼肠剑的形状,只是凌清瑄觉得鱼肠剑是勇绝之剑寓意不好,遂稍作改动。锻造时除了乌钢还加入凌臼收藏的天石,短小锋锐更适合藏入靴中。   “那就开始吧。”看重离有模有样挥着两把利刃,凌弋有些迫不及待。   近身相搏讲求速度,以快求胜。匕首虽短小,但胜在灵活。基本击法有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带等,并通过身法的穿、腾、跃、跳来实现。且双匕一攻一防,防中有攻,攻亦可防。   重离这一年来扎实的训练在和凌弋学双匕时成果立显,绵延的内息在学那些身法时得心应手,充盈的真气使得那些招式狠戾而又充满力量。   凌弋堂那些属下吃惊的看着纤瘦精致的少年矫捷如羚羊般跳越穿腾。   此刻重离的沉浸在武学中,浑身散发着一种凛然的美。   凌弋也看呆了,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已将身法招式祥述给重离,有时间也会示范几招,可要说正经学这才第一天,却仿若已学了几年之久。要知道双匕最考验武者的速度,没有固定的套路,全凭临阵时的反应。   一时技痒的凌弋上场和重离对招,刚开始还能拿捏分寸,最后完全忘记对手是初学者,招招狠厉。重离正专注练习时,凌弋的加入让他有瞬间的慌乱,好在凌弋初时并未使全力,几招过后便全然忘记慌乱,沉着应对。居然也同凌弋拆了近三百来招,直到内息不稳,真气也变得断续。   来给重离送中饭的凌管事呆呆的站在凌弋堂外,看着两人忘我的拆招,那贴着重离划过的匕首惊出他一身冷汗。好在凌弋尚有分寸,在重离力竭时住了手。   看着凌弋哀怨的盯着一大桌凌管事给他备的中饭,重离忍着笑请凌弋一起,这一大桌他也吃不完。   吃过中饭,凌弋陪着重离慢步去凌思堂。路上细细讲了重离招式身法的不足,以及对敌时会衍生的后果。   凌思堂,凌思一身青衣,以青玉带束腰。高束乌发,冷峻的脸上无一丝表情。处处透着医者的严谨。   看着凌弋身后的弱质少年,一身墨衣,衬得精致的小脸愈发白皙。凌思眼中瞬间闪过不屑,眨眼又回复冷冽。这就是他们提过的重离,这种体格也确实适合跟他学。可要以为他这一身本领好学 ,哼!到时有的他苦头吃。   重离只一眼便看到凌思的不屑,原以为作为医者行事应很严谨。刚见面就摆出一副给他下马威的姿态,也不过尔尔。   凌弋更是看到凌思的眼神,没有说话,他也想看看重离的实力当不当得起他们以后的主子。   “凌弋,有什么需要吗。”凌思看凌弋一脸探究的表情却在神游天外。   “啊?啊 !没有,没有!不打扰你们,只要记得晚膳后送他去凌梧那就行了。”凌弋慌乱地摆手,他可不想莫名哪里不舒服。   “这是你的银针,收好了。医和毒还有飞针你想先学什么?”凌思依旧冷冷的。   “先学飞针,再学医然后学毒。掌握飞针技巧,我随时都可习练,先学医,精通了医理,学毒才能顺理成章,不是说救人和杀人全在医者的一念之间吗?”重离看着凌思冰冷的眼睛慢慢说道。   “现在你听好了,飞针的技巧我只说两遍,然后示范两遍,能否学会全看你自己。”凌思看了一眼重离,口气倒是不小。   飞针有掌控和指控两种,凌思所用的银针只适合指控。但是更要求技巧和腕力,用指法将针甩出,持针时食指与中指相并,把针夹在二指中间,拇指压针。出针手法有正出、反出。反出时,手心朝下,为阴手,近距离攻击用阴手。正出针时,手心朝上,为阳手,适合远袭。出针劲力讲究用小臂甩腕,不甩大臂,腕不松软。   真是不易呀!重离还有前世的底子,前世看乐郎练飞蝗石,一时兴起学过一段时间。这分针和飞蝗石有异曲同工之妙,否则今天肯定要被凌思嗤笑。   惊讶于重离的悟性,半个时辰便掌握了技巧。只是还不会将真气灵巧运用于细节。导致腕力不足只能击中近距离目标,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凌思抬手射中一只蜜蜂,看着重离双眼放光,那敬佩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象征性的咳了一下,说:“飞针不止要靠腕力和技巧,更注重眼力,目标不可能静止,机会稍纵即逝,就有可能失去制敌先机,这样非常危险!况且连绵的内息提供的丰沛真气足够你运行于手腕指尖。”   “想学医,首先要摸清人体上的四百零九个穴位,包括十四经脉上三百六十一个穴位和四十八个经外奇穴。其中有一百零八个穴位有三十六个大穴被称为 “死穴”,我的飞针并不沁毒,所以射中的部位就是这些“死穴”,而且其它穴位银针入针的分寸不同造成的结果亦不同,就是你方才所说的救人与杀人只在瞬间。”凌思的语气较之方才少了些冰冷。   凌思吃惊看着重离熟络指出全部的穴位,精确指出“死穴”所在。却不知乐离前世跟随兄长练武,首先要熟络的经脉穴位,才能练习内息功法。但银针入真的分寸却是不知,因此格外仔细认真求教凌思。   “入针分寸要自己体会,”说着取出一根银针撩起衣袖,“仔细看!我只教一次。”然后当着重离的面将银针慢慢捻入并告诉他捻针的速度和留针的不同分寸。   直到凌管事送晚膳时还看到重离在自己手臂上快刺轻捻细细体会入针和留针不同分寸不同感觉,两只手臂上遍布针眼。凌思则在旁轻声指点,待重离收针才着人仔细伺候重离洗涑吃饭。当然是和凌思一起享用凌管事命人精心烹制膳食,凌思也没有推让。   凌思将厚厚三本《本草图鉴》慎重教给重离,并要求他回去先看前三页,明日要考问。   到了凌梧堂,凌梧已候在练武堂。凌梧要比凌清瑄等人年长几岁,一身月白袍服越发显得儒雅端方。   “见过凌梧师傅。”重离辞别凌思后,恭敬向凌梧行礼问候。   “我叫你阿离可好?”凌梧声音温和低沉让听者很舒服。   “好,您以后就叫我阿离吧。”重离恭敬回道,凌弋说过凌梧不仅武功高强还能排兵布阵。   说话间凌梧拿出一条镖头握把均是乌黑,鞭身玉白的软鞭,软鞭长约四尺。   他先将软鞭基本的几种抖击法和挥击法示范给重离看。然后将鞭子给他并告知如何让真气贯注于镖头,让他先试试拿鞭的感觉。   “你的身形纤瘦灵活不适合与别人硬拼,软鞭的柔韧度和长度刚好弥补了这些不足。软鞭可击,可缚、可笞、可勾,而且携带方便,对阵刀剑之类的用我方才示范给你看的那些就够了,如果对方精于棍和枪之类要防止鞭子被缠,要是缠上就要果断的弃鞭近攻,这把鞭子的握把是一把短剑,按住这里就可脱离鞭子单独使用,如果对方也精于使鞭,我将君子剑法整理了十三式足够你应对。”凌梧缓缓说完,直到重离点头方才离开让重离自己练习。   半个时辰后重离已熟练掌握那些基础鞭法,凌梧看到也没表现出丝毫惊奇。将自己整理的十三式鞭法给重离细致的示范了两遍,待重离记住后就在一边静静看着重离练习。   一个时辰后。   “阿离,今天就到这,明天继续。”凌梧制止了进入痴迷状态无法自拔的重离。   送重离回去的路上,凌梧轻声慢语的讲着他当年进连沙营的情形,将自己的一些失误缓缓的分析给重离。凌梧语速缓慢语调低沉,到竹苑门口刚好说完。   等凌梧离开,重离快步走进竹苑。进了东苑,只有暖阁和正堂亮着晕黄的灯光,凌管事已候在正堂。   “离主子,主子要很晚才回来,您先喝了这碗参须汤然后洗漱安歇,明日还有的忙。”凌管事不等重离发问便轻声说着。   “让人备好热水就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贴身伺候。”重离看着凌管事身后的六人皱眉说道。   “是,热水早已备好,您既然不喜欢,就让她们在外面候着,有需要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重离都很少见着凌清瑄,偶尔碰见,凌清瑄也只是询问重离几句就去忙了。他明显感觉到凌清瑄在刻意避开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今天凌弋有事,让他先去凌思堂。一路上重离都皱眉苦思,不明白自己做了何事让凌清瑄一直躲着他。   “十一,你听说了吗?教主要娶亲了。”清脆的声音很是兴奋。   “我十天前就知道了,新娘是凌家人,教主外祖母娘家的表妹。”妖娆的声音满是炫耀,“教主这些天一直忙着重新布置迎凤阁,真羡慕凌小姐能嫁给教主。”   “你瞎羡慕什么,我们只要能拿到双份月钱就很好了。”   “我只是羡慕,有人却要哭了!”妖娆的声音透出恨意。   “难道还有人不怕死的恋慕教主?”   “教主的亲自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呀!二十一你真是榆木。”十一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十一,你怎的知道?……难怪教主让他同住竹苑,还都住在东苑……除了教主,竹苑从没有住过其他人。”二十一喃喃道。   ”那又如何,只要老教主不点头,就算教主再喜欢他,不还是白费心机。”十一恨恨说道。   “不过那离公子长得还真是俊美……比我上次见到的翁小姐还要……呸呸,你想害死我呀!我去忙了。”二十一说完啐了一口跑了。   原来,这就是凌清瑄一直躲着他的原因!这些人从哪看出他恋慕凌清瑄?前世他是嫁人做了男妃,可是死过一次就够了!至于凌清瑄,这一年的相处他觉得对方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亦或是兄长,难道他有对凌清瑄表现出什么……以致让人误会?   重离恍惚着到了凌思堂,配置化凝散时将两味药的剂量颠倒而不自知。被凌思训过后重新来过,却在银针导滞时扎错地方。   “如果你不想学,现在就可以走。不要以为你是教主带回来的就有资格浪费我的时间。”凌思一脸冰冷,他最讨厌这种学而不精的人。当即命人将重离送到凌梧堂。   “阿离,停下来。”凌梧叹了口气,牵着重离坐到桌前。“你是怎么了,之前都很好啊。”看重离紧抿着唇不说话,凌梧让人泡了杯安神茶给重离。   入夜,凌清瑄回到竹苑。整个竹苑静悄悄的,只留几盏守夜的灯。走进暖阁取下蒙在明珠上的盖布,却发现重离一直静静的坐在桌边。   “为何不去休息?”看着重离讶异的神情,凌清瑄问道。   “在想些事情,这就要睡了。”重离轻声回复。   “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帮你想,”   “没什么,我去睡了。”   “哦,那你帮我想想,你今天在凌思堂和凌梧堂是怎么回事。”凌清瑄冷冷地说着,正忙的时候凌弋来回报说小家伙差点伤了自己,原因不知!   “我,真没什么事,以后不会再有这些事了。”重离低头向床铺走去,不想继续这半个多月来最长的一次交谈。   “哦,不是因为我要娶亲,才让你六神无主了。”凌清瑄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看重离猛然怔住了,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弹、菊、花o(╯□╰)o   ☆、进谷   “我是你的主子,不是你的父亲,兄长,我做什么事情不需向你报备,更不用考虑你的心情来和你商讨。”凌清瑄无视对方煞白的脸继续道:“就是你的兄长,他也要成家立业,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一年前我带你去山谷,是想揪出苏环和重岳身后的势力,想看看他们找不到你之后会做些什么。之后亲自教你,回来后更要求凌弋他们手把手教你,只是想让你成为强者不再依赖他人。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不一次次依赖我,这让我很累!”凌清瑄转身向外走去,“不要让我后悔帮了你!”   看着凌清瑄的身影融入窗外的夜色中,重离笑了。方才凌清瑄一通教训让他难堪也很难过,虽然最初他答应凌清瑄做侍卫,但这还是凌清瑄第一次强调他的身份。也明白自己的猜测有多荒谬。不过有一点凌清瑄说的很对,那就是“依赖”。   前世被背叛致死,让他很难再去信任他人,谷中的一年相处让他不自觉地把凌清瑄当做可以信赖的人。以致凌清瑄的疏远竟让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是了,这就是依赖!他又犯了前世的错。   他到底是有多缺乏温暖,才一次次去依赖他人想要汲取温暖!前世他先是依赖大哥后来……重离深深的鄙视自己,捂着仍有些痛的胸口轻声的笑了,“重离,其实你应该感谢凌清瑄,孤独其实是剂良药。如今你的母仇未报,我还不知父兄是死是活!”   翌日卯初,重离自己起来洗漱更衣束发,到了正厅,凌清瑄竟然破天荒的坐在桌旁吃早膳。   “过来吃饭,”凌清瑄挥退厅中下人亲自给重离盛了碗粥,“昨夜可想清楚了?”   “教主的苦心重离都明白,之前都是属下无状,以后不会了。”重离定定看着凌清瑄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好,希望你不只是说说,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两个多嘴的已经闭嘴了,你放心,我很正常,坐下吃饭吧。”凌清瑄不再看重离继续用自己的早膳,暗自责怪凌梧消息来得晚了些,不过只要目的达到就行。   后来的两个多月,重离开始了不知疲倦的练功学习,进展自是不用说。人也较之初到冥教时的清冷多了些和气,只是那双清洌的眸如深潭看不到底,偶尔遇到凌清瑄也是面上温和言语恭敬。   凌弋每每看到这样的重离都想叹气,他可不敢去问凌思,而凌梧每每只是温和的笑笑,更别说去问主子了。   三个月的疯狂训练结束,两天后就是进连沙营的日子。凌清瑄叫来重离叮嘱一番,想再说些别的,可看到重离眼中的疏离又咽了回去。   连沙营其实是几个连在一起的山谷,绵延千里。里面既有暗无天日的丛林,也有神秘莫测的沼泽,而瘴气更是随时随地不固定的产生,各种毒虫在丛林中随处可见。   那天早上,九源堂的九人破天荒的都来送重离,这孩子也算是他们几人的弟子。凌弋更是不放心的将重离的装备武器干粮药物都仔细检查一遍,除了教中配备的药丸,凌思特意又给重离备了一份。   因千人同时进山,场面颇为壮观。此次要从西谷进去,途经南谷,东谷,最后从北谷出来就算完成,采集到规定的三样东西而且出来早的人在教中地位就越高,教中新的左护法就从这批的胜者中挑选。   “阿离,不要管那几样东西,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凌梧叫住转身要走的重离低声嘱咐道。   “嗯。我会记得师傅的教导。”重离深深看了九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一身青衣的单薄而决然,却没有看到九人身后那道复杂的目光。   一道惨烈的叫声在丛林中传得很远,余下众人都噤声警惕地察看着四周。这才刚进丛林不久,居然就有人出事了。   重离冷漠地看着周围众人,向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不去理会身后的议论声,仔细察看周遭情况,不时有毒蜘蛛吊着一根丝在头顶荡悠,捕捉它喜欢的毒蚊子,草丛时有毒蚁出现又瞬间被自己的天敌吃掉。   忍着恶心不去看那盘在树上嘶嘶吐信的蛇,只见前面不远处佝偻着一具年轻的身体,手中还紧握着一把剑。身后还有一个人面色惨白,显然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不想同伴竟如此不济。   一条儿臂粗的乌黑毒蛇正警惕地看着重离,旁边却是一株三寸高通身雪白只有几片叶子的雪珠,仔细看叶脉泛着淡淡的红,已经是成草了,但还没熟否则蛇早就吃了。   看来这条乌蛇也看中了这宝物,重离握紧手中的飞针在蛇猛扑过来的瞬间后跃发针。   不理会翻滚挣扎的乌蛇和后面跟来的人,重离小心地挖出带着土的雪珠放入玉瓶盖上塞子。这瓶子是临来时悄悄在凌思那儿拿的,可以让活物在里面呆半年不死。   重离取下死蛇身上的银针收好,转身冷冷看着那些人或羡慕或贪婪或嫉妒的表情,转身向丛林深处走去。   而此时的凌清瑄正在部署对焰国和越国的策略。   越皇穆野是一直支持炎泺商母子的,一来可以用本国盛产的米粮布帛换取焰国丰富的盐和铁,二来只要这炎泺商在位他就能放心的把兵力分一半到夜阑城对抗楚国边界所屯的三十万大军,剩下一半足够他几年后轻松拿下凌国。   小小的凌国因为天险抵挡了焰国好几次入侵,而他们越国就不同,两国间只有一条凌江。上几次若不是北面的楚国突然来犯,那个小却富饶的凌国早就归属越国了。   穆野看着下面大殿上他的那些臣子,此时正争论不休,因近几个月焰国慢慢的将盐铁提价,初始只是提了一成,如今已提了三成。这让户部叫苦不迭,如果只是单纯地提铁价,大不了先不换了,反正炎泺商在位这些年越国也屯了不少,可这盐却无论如何也少不了。   “说办法,不要在那老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穆野揉了揉发青的眼袋打了个哈欠。   “皇上,臣上个月以让使臣去和他们交涉,可他们的大皇子炎清瑜态度很强硬,还扬言我们肆意屯铁居心叵测。”诚王穆森上前奏报,看了一眼龙椅上那个好高骛远的蠢货,低头躲过那色迷迷的眼光,也掩下眸中的杀意。   “父皇,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缺铁,可没盐我们自己就先乱了。难道我们就只能被动接受吗?”太子穆麟私下一直主张先伐凌国再攻焰国,“父皇,我们今年因春季大旱不止蚕桑欠收,米粮更是较往年少了三成。我们缺盐,可他们少米粮,不如我们也将米粮提价,这样才显得公平。”   “万万不可,我们自产的盐只够供应三成百姓食用,惹恼了焰国断了我们的盐,只要屯盐用完,不用别人出手我们自己就乱了。”新上任的侍郎梁远急忙阻止。   大殿上又开始了新一轮争论,穆野气得扔了桌上的折子。   “都下去想,想到好办法再来回我,退朝!”他还要回去睡回笼觉,不然晚上哪有精力。   夜色笼罩的成王府,后花园的假山里走出几个墨色身影。几人走到暗处廊柱,早有人在等候。   “你来了,”紧闭的房门无声打开,低沉的声音透着急切。   “进去再说,”来人向身后几个随从挥了一下手,那几人就消失无踪。   密室中,成王穆森紧紧抱着一个男人,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不见了。   “好了,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男人安抚的拍拍穆森的背,声音低沉轻缓却让人安心。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三年前那封信要不是有你小时编的暗语,我还以为又是那畜生的阴谋。后来你每次来信都是寥寥数语,真没想到,新上任的侍郎居然是你。”穆森狠狠抹了把眼睛拉着男人坐下,就着烛光细细打量对方,还是以前的翩翩风姿,只是更优雅了。   如果重离在这,就会发现所谓的梁远居然是凌梧。   “好了,以后会常见面,现在说正事,你现在手上能用的有多少人?朝中有多少人忠于你?”凌梧看着面前的外甥有些无奈。   “这次派去焰国买盐和铁用了少半的人,剩下的听从你的安排。”穆森抚着凌梧手上的茧子有些心疼,“朝中有只有大半老臣一直按住不动,剩下三成新晋官员不是那些老臣的门生就是父皇的旧部。不过都受到那对禽兽父子的压制,不得重用。”   “这就够了,剩下那些人去散播消息,务必要越国上下越乱越好。”凌梧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你先暗中联络姑父的旧部,那些老臣既然喜欢观望那就不必去理会他们,一群怕死的老古董。”   “那些盐你先秘密屯着,不过铁我要带去分部继续铸兵器。”凌梧起身看着一脸紧张的外甥有些心酸,自己当年不辞而别吓坏了这孩子,“明日的朝堂会有人配合我们,到时定要穆麟鼓动的那禽兽与焰国反目。”   “好,你去吧!我知道怎么做。你,你要小心。”穆森不舍的送凌梧离开密室。   密室的灯光仿佛随着那人的离开变得暗淡   当年太后那老妖婆勾结那对父子害了父亲,还以他和母亲的生死逼迫奄奄一息的父皇写下禅位诏书。如果没有炎泺商那个帮凶,父皇不会死,母亲也不会被那禽兽父子侮辱……阿梧也不会远走他乡。   在那冰冷黑暗的废殿中,那个比他还小半岁的舅舅一次次保护和陪伴,直到他十五岁出宫建府。   那天,是他成婚的日子,天阴沉沉,一顶轿子抬来了那畜生指给他的妻子,也是棋子。那夜阿梧走了,他的天也黑了。   从第二日开始,越国的早朝开始了“粥会”,那乱糟糟的场面让越皇穆野头痛不已,再加上民间涌起的抢盐□□,每天都有关于盐的血案上奏。半个月后穆野病了,在众臣提议下太子穆麟和三皇子监国。   朝堂上,三皇子一派胜出。   三皇子携美女和大量财帛亲自出使焰国,焰国大皇子炎清瑜亲自接待。宾主尽欢,炎清瑜答应盐铁价格均降下两成,但越国供应焰国的米粮等价格也要相应降下两成。   三皇子满载盐铁打道回国,心中得意马蹄急。至两国边界前遇蒙面强人,盐铁损失,三皇子重伤奄奄一息。   于是越国朝堂上又开启“粥会”,有朝臣指责太子容不下兄弟,那强人分明是有心人假扮。   有朝臣分辨,那分明是焰国所为,既抢了东西又挑拨太子与兄弟之间的关系,明显想挑起越国内乱,其心可诛。   一月后三皇子伤重不治,亡。一时间朝堂后宫乱成一锅粥。民间传言三皇子为百姓买盐命丧焰国,举国愤慨,盐荒更甚。   三月后,太子领兵为盐战焰国,太子更是说动楚国举半数兵力从背后助越国抗击焰国。一时三国之间战成一团。   成王府密室。   “阿梧,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穆麟在战场受伤就可举兵,到时里应外合,就可替父皇和母后报仇。”穆森拥着凌梧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般,“这次就不要走了,留下陪我。”   “等我的主子完成心愿,我报了恩,就回来陪你,亲自教你孩子习武。”凌梧拍着穆森,就像小时那般。   “阿梧,你明知道我的心意,还要这样说。”穆森俊美的脸霎时白了。   “可那些毕竟是你的孩子,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凌梧苦笑着。   “那些不是!当年我不能反抗他指给的婚事,但我能决定要不要出卖自己。我只在新婚之夜碰了那个女人,因为他派人监视我不得不如此,事后我给那女人饮了避子汤。之后都是一个和我有几分相似的死囚,这府中的包括留在皇宫的孩子都是死囚的。”穆森从背后拥着凌梧,急急辩道。   “可这……”   “阿梧,我知道你不忍心连累无辜,我当初也不忍心,只当她也是被逼才嫁给我,不曾想她竟是出色的探子。”穆森深深凝视着凌梧,“阿梧,以后我不会再背叛你。相信我。”   “可是,你以后要做一国之君,怎能没有子嗣。”凌梧轻声说出穆森一直以来都不想正视的问题。   “阿梧……”穆森心痛叫道。   凌国冥教分部。   凌清瑄从梦中惊醒,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才慢慢坐起。   凌清瑄仰头坐在温热的水中,方才梦中重离被一群看不清脸的人围攻,最后竟然被逼的掉下悬崖。梦中的情形很清晰,那浑身是伤的人就好似看得见他。   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重离粲然的笑容和眼中的绝望。那处悬崖他知道,临近北谷,崖下就是凌江中游,下游就是焰国和楚国的边界,如今,如今那里的战争还没结束!“凌弋,给凌梧发信号!”凌清瑄大声冲窗外喊着边飞快的更衣。   此刻的重离确实在那处悬崖上,身后围了一群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中毒   “你们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能吃的野菜野果,治伤和驱毒虫的药草也都告诉你们了,还跟着做什么。”重离转身冷冷看着身后那群衣衫褴褛的人。   “……去北谷只有这条路。”有人小声说道。   “好!”重离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这群人已经跟了他半个月了,他做什么这些人就做什么,“这里已经离北谷很近了,能离我远点吗!”   那群人默然片刻,等重离走得远些又跟在身后,突然一个少年飞快的向重离跑去,边跑边用力掷出手中的短剑,其他人顿时傻眼了。   身后传来的风声终于惹怒重离,回身扬鞭击中一黑衣人,随即将凌梧教的十三式鞭法使得淋漓尽致。   地上的死去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其他人看那少年在外围帮忙,也都冲了上来和黑衣人战在一起,这几个月憋闷仿似都得到了发泄。   看着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众人都吁了口气。   “你们也看到了,想活命就不要跟着我。”   不等众人回应重离已转身向崖边走去,这悔过崖他知道,凌梧他们曾细细给他讲过,当年凌清瑄就是在悔过崖下救了凌思和凌梧。   “你做什么!”那少年紧紧拽住重离衣袖,倔强的眸中满是愤怒。   重离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比他还高半头叫寒茗的少年,又看看悔过崖下翻滚的云雾,道:“在那有个山洞,我得去那里躲一下。没有我,你们便可安然出去。”重离越过崖边的灌木杂树,指着一棵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大树极小声的说道,看方才的情形,那些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我跟着你,而且我能自保。”方才他发现重离杀敌间隙还救了两人,又回头冲身后其他人喊道:“我跟着他,你们自便。”说罢拿出一条鞭子,当初他抢重离包裹落败了就没再用过。   寒茗率先向崖边走去,比对那棵树所在地方轻身跃下,鞭子熟练甩出勾住一棵大树瞬间轻巧落在另一棵树上,转眼已下去三四丈,重离看罢也轻身跃下悔过崖。   两人下到悔过崖深处,那棵大树也就二十来丈,头顶云雾缭绕,两人亦是身处浓雾中,突然凛冽的风声夹杂着锐响从崖顶呼啸而来,偏头躲过,重离对下方的少年扬声喊道:“小心!”   只听“咄”的一声,箭羽钉在下方的树干上,不等重离松口气,无数利箭已携着风声袭来。   重离一手握鞭一手持刃,听着风声震飞无数向这边袭来的利箭,下方也传来寒茗和利箭相搏的声音。   避过箭雨,重离将匕首插入树干,鞭子立时勾住下方树干,快速向下跃去。刚才听到一声闷哼,想必是寒茗受伤了。   不等重离靠近寒茗,又一轮箭雨夹杂着刺鼻的腥臭向他袭来。   “这箭有毒,你要小心。”将一颗止血丸弹向寒茗,就再也无暇他顾。   重离觉得这比自己同时对阵凌弋三人还要恐怖,他不仅要自己小心对阵毒箭,间或还要旁顾寒茗,幸好他们所在的这棵树够大,让双脚不必悬空,也能节省一部分体力。   看着那些向他们砸来的石头,重离有些无语,当即拨开那些大小不一却棱角尖锐的石块向寒茗靠近。   只见一支箭穿透了寒茗左肩,鲜血染红了肩头。   “药吃了吗?”重离震开那些还在下落的石块问道。   “……掉下去了。”寒茗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自己方才还说过能自保的……   “张嘴。”反射性的张开嘴,两颗药丸便落入喉中,寒茗吃力咽下。“这个吃了,下去帮你拔箭。”重离递过一个青色野果。   这不是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青果!   “快点吃,”重离不满的看着寒茗,用利刃削断露在外面的箭羽。上面不扔石头了,谁知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们。   寒茗两三口吃下,顾不上青果的滋味,忍痛跟在重离后面或攀树或攀石向下方跃去。此时已经能清晰的看见那棵大树了。   突然上方传来重物呼呼下坠的声音,间或砸断树干树枝减缓了速度。   “寒琦!”听着那闷哼声寒茗惊呼一声,在“重物”越过他的一瞬间鞭子卷出,可他忽略了左肩的伤,左手短剑刺入树干的力度远不及受伤前,如今加上寒琦的重量一瞬间将他也拖得向下坠去!   重离来不及感慨对方居然连活人也扔,急忙跃下,将匕首狠狠刺出同时鞭子一甩卷住寒茗,不等他将那对兄弟扔向下方大树,利箭再次携着腥臭味迎面扑来。重离压下撤鞭的念头顺势将那两人甩向大树,同时避开要害。   寒茗还没从摇晃中回神,树梢又是一震,只见重离迅速起身拿出一颗药丸吃下,不等他挣扎起身,就见重离已向树根方向爬去,树根下方约一丈处有两尺宽的天然石台,石台的右前方就是重离说的山洞,拨开树叶才能看到。   重离在石台上看着洞里铺满的枯叶,拿出火折子引燃一把干树叶扔进洞中,向上一跃坐在树根上。   打开绑在在身前的包裹,解毒的药就这一种,对方的箭上也不知涂了哪些毒,他此时已觉得自己行动有些迟缓了。不管了再吃一颗,凌思给的药本就是针对那些毒蛛和毒虫的。   吞下解药收好包裹,重离皱眉听着山洞里不明动物的嘶叫声,随风飘来的烟中一股肉类烧焦的味道。   “你怎样了?”方才重离用鞭子卷住他时,慌乱中依稀听到箭声,眼前重离只有上臂处有大片血迹,可是嘴唇发紫,就连眼角指尖都已成紫色,明显是中毒了。   “还能动就叫醒他,”重离抑制住眩晕吃力的说道,“把这个给他吃了,估计受了内伤。”谁被从上面磕磕绊绊摔下来都这样。   寒茗赶忙掐醒寒琦把药丸给他吃下。   半刻钟后,已经不再有烟味飘来。   “去看看烧干净了没。”重离轻声说道。   “嗯。”这烟味上面估计也能闻到,两人越过重离到了洞口。   在两人清理山洞的时候,重离又吃了一颗解毒药。这毒厉害的紧,幸好毒箭没有伤到骨头。   听到寒茗的唤声,重离砍下一节手腕粗的树枝做拐杖,拒绝了寒茗的搀扶强撑着进了山洞,在东面石壁上敲打一番,指着一处让两人合力推动。   “斜向北面推试试。”重离看着纹丝不动的石壁思索后说道。   “嘎嘎”的声音响起,露出一个只容两人的洞口。重离打开火折子吹亮,只见伸进洞口的火苗微微摆动,看来出口没有堵上。收起火折,又打开包裹,“这是,火油……毒药!”   寒茗和寒琦立刻会意,等两人片刻后返回,发现重离已然昏迷。于是寒琦举着火把在前,寒茗背起重离在后,三人迅速向山洞深处行去。   一个时辰后前方终于出现亮光,“阿离!”前方有人大声唤着并迅速向他们跑来。   ……   “这种毒老夫从未见过,恕老夫无能,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军医看看自己的主子,对焦急的凌梧遗憾地摇摇头。   “凌梧公子,这位是……”约二十六岁的青衣男子疑惑的问道。   “哦,多谢慕轩太子帮忙,这位是舍弟,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凌梧松开重离冰凉的手歉意的说道。   “无妨,只是没帮上令弟的忙真是抱歉。我也告辞了。”楚太子白慕轩和老军医一起出了营帐。   “凌思,你什么时候才能到!”凌梧紧握住重离冰凉的双手。   凌梧看着重离无声无息躺在床上,转身出了营帐再一次发出信号。   紫色已从重离的手指蔓延至掌心,连嘴唇眼角都变成了紫黑色。   凌梧静静听着寒茗寒琦两人的述说,脸色还是那般温和,只是眼中已如寒冰一般。那些杀手居然带着毒箭,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置阿离于死地,而且很熟悉连沙营地形,知道别的地方无法得手,只有在快至北谷时将阿离堵在悔过崖才能……   “凌思,你终于来了!”两天后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凌梧一跃而起。   “怎么样?”看凌思把完脉又开始处理已经发黑的伤口,凌梧在一旁小声问道。   “这是混毒,不只有三种蛇毒,两种毒草还有毒蛛毒蚁,最头疼的是里面还加了玉人焦,这种毒是慢性毒,会让中毒者一直沉睡直至像草木一样干枯,而且会与另外七种毒中任何一种相遇变成混毒。”凌思边清洗重离的伤口边回答凌梧的问题。   “难道没办法?”凌梧好似自语又好似询问。   “给我时间,而且重离之前应该吃过什么可以解毒的东西,不然只凭我给他的解毒药根本撑不到现在。”凌思皱着眉去了旁边的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烦木人看o(︶︿︶)o唉   ☆、对峙   三天,凌思把自己关在营帐苦思了三天,凌梧也不眠不休的陪着陪了重离三天。“怎么样?”凌梧看着憔悴的凌思小心问道。   凌思摇摇头,看着同样憔悴的凌梧,“我需要雪珠做药引,才能慢慢散开玉人焦的混毒。现在即使从教中快马加鞭送来,也来不及了。”重离除了胸口处,全身几乎都变成紫色了。如全部变紫,神仙也难救。   “雪珠,不就是这次的连沙营任务之一。”凌梧自语,“包裹,阿离的包裹,还有那两小子的包裹全拿来!”重离就是为救他们才变成这样的。   看着玉瓶中的雪珠,凌思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赶忙去配药。   -   凌梧看着默然给重离清洗伤口的凌思,“为何吃下解药都两天了,阿离还不醒?”   “能不能醒来,何时醒来,全凭他自己。”凌思给重离包扎好伤口,“不过凭他的造化,应该能醒来。”他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开解凌梧,不过这几天重离身上的紫色已在逐渐消退了。   “你怎么不去休息?”凌梧正在给重离擦洗身体,却看到凌思阴沉着脸进来。   “那个太子又来了,还带了些药材要看重离,你去把他打发了。”凌思第一眼看到白慕轩就不喜。   凌梧苦笑着把重离交给凌思,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怎么好。   “慕轩太子,这是……”凌梧向白慕轩拱手见礼,脸上是一贯的温和。   “这些补品都是给令弟的,还望凌梧公子不要客气。”白慕轩很客气的说着不容人回绝的话,对这些江湖人,他还是愿意拉拢的,必要时也是助力。   “那就多谢慕轩太子了。”凌梧命属下收起对方拿来的东西,“此次焰国和越国之战已经结束,不知殿下还有什么打算?”   “这次出兵焰国,过程很顺利,结果不怎么让人满意呀。”慕容轩端起茶叹了口气又放下,“本宫正发愁如何向父皇交代。”   “这次慕轩太子掌握了这三十万人马,不是最好结果吗,相信楚皇看到太子带回的大量盐铁,一定会很高兴,如果再看到那些低价换取盐铁的契约,肯定会对殿下更满意。就是不知你的那些兄弟们想要什么了。”凌梧淡笑着说。   “真是一语道醒梦中人!多谢凌梧公子开解,改天定当邀凌梧公子一同品尝陆园的极品仙醉茶。出来几个月了,也该回去向父皇尽孝了。”慕容轩拱手辞别。   “走了?”凌思正在喂重离喝药,“他来不只是送补品那么简单吧?”   “是啊,有野心,胃口也够大,但胜在聪明,知道适可而止。”凌梧上前拭去重离嘴角溢出的药汁,这孩子现在瘦得可怜。   “也不知道教主查得如何了,希望……”凌梧给重离掖好被子,“你先去歇息吧,晚上来换我。”   冥教松远阁正厅。   翁越简坐在上首喝着茶,凌清瑄则坐在下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凌弋站在他的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跪着的三人。若不是这几人重离不会遇险,主子也不会拼命往回赶。   “叩叩”翁越简听着声音皱了下眉,“阿瑄……”他赶在凌清瑄之前先把人带到这里,不曾想凌清瑄随后就到,使得他还来不及询问情况以致于如今没法应对。   “外祖父,不是要处置翁廷瑜携子雇佣杀手残杀教中弟子,破坏试炼吗?”凌清瑄慢悠悠地说着,手指依旧叩着桌面。   “祖父,父亲和哥哥也是一时被歹人蒙蔽才迷了心窍,祖父你就饶过他们吧。”翁释珺看看凌清瑄又望着祖父说道,口气中带着恳求。   “哦,饶过他们,他们又何曾饶过被杀的弟子。”凌清瑄冷冷问道。   “表哥,如今父亲整日窝在鸣沙庄,已不能威胁到你了,何苦赶尽杀绝。”翁释珺泫然欲泣的朝凌清瑄叩头,“表哥,我们毕竟才是亲人,何苦为外人……”   翁越简听自己孙女如此说就知道坏了,自己这外孙最恨听这话了,不说旁的,就凌墨身上散发的冷意和脸上的嘲讽,就知道这句话有多蠢。   这个不成器的孽畜将两个好好的孩子也教得这样鼠目寸光!   “外人,什么是外人?表妹,这冥教可不是就你我几人加上外祖父就可以撑起来的,不仅需要教主的英明,更要有教众的忠心拥戴,上下一心才能让冥教更加强盛!”凌清瑄嘲讽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三人。   “祖父,孙儿知错了,只是当时那人曾说重离有可能是他们族中重罪之后,要求孙儿协助他们擒拿即可,不曾想到最后他们又要求……”翁释呈急忙向祖父解释,“孙儿看他们财力如此雄厚,必不是寻常人,又是擒拿自己族中罪人,孙儿想着如此即可为教中牟利,又不会得罪他们。祖父……”   翁越简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心中越发后悔当初没有放在身边亲自教导,能有这番急智还是不错的,日后……不等他开口,就听凌清瑄在一旁说道:“哦,凭他人片面之词就敢如此行事,枉我还想让你接任右护法,现下你如此行事如何服众!”   此言一出不仅翁越简愣住了,其他人也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清瑄。“右护法”,翁释呈愣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父亲,却发现对方正在冷笑:“凌清瑄,这种幼稚的把戏你也就骗骗释呈,从你外祖母到你母亲再到你,哪个不是卑鄙小人!”   凌清瑄面色不变:“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问外祖父。”   翁释呈转头看着祖父,从祖父的眼中看到一丝诧异,但却没有震惊,看来祖父是知道这事的。   其实翁越简之前有提过假如让重离任左护法,那就得让自己的孙子任右护法。以此和外孙赌气,不曾想……难道是……翁越简心中有些发苦。   “祖父,之前孙儿不愿揽此事,只是奈不住父亲苦求,而且父亲也是为冥教着想,还请祖父和表弟能够让我将功赎罪。”翁释呈重重的向祖父叩头,地上虽铺着厚厚的锦毯也能听到响声。   果然如此!翁越简瞬间觉得自己识人的本事真的不如从前了,也许,他心中是明白的,只是亲情蒙蔽了双眼。   “凌清瑄,你和翁廷月还有凌瑛都是祸害,我诅咒你和她们一样不得好死!”翁廷瑜恶狠狠的瞪着凌清瑄。   “翁廷瑜,你如何知道凌瑛死得很惨?”凌墨突然问道,当年知道凌瑛死亡真相的都被灭口了。   是啊,当年对头来袭,他让凌瑛带着女儿从密道去后山秘境,不曾想退敌之后他带凌墨去接人,却看到凌瑛拖着满身的伤和和几倍于她的贼人生死相搏,见到他们后,重伤的凌瑛指出女儿藏身的地方就再没了生息,凌墨盛怒之下将那些人挫骨扬灰,又因为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秘境的存在,所以对外则称凌瑛在别院病逝。   当时凌墨曾怀疑翁廷瑜,因为知道秘境的只有他们父子和凌瑛,就是凌墨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可他不愿相信,一是翁廷瑜当时在外祖家,二来他也不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心思会如此毒辣,再者他也不信翁廷瑜能说动那些人布下这么大局。当年来袭之人不少,就连秘境中就有不下三十的高手,否则以凌瑛的身手……   “说!否则让你尝尝真言蛊。”凌墨厉声喝道。   看见翁廷瑜身子颤了一下,凌清瑄心中顿时有了数,当即命凌弋去拿真言蛊,而旁边的翁释呈兄妹早就吓傻了。   “爹、爹!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不能让他一个外人这样对我!”身为冥教中人他当然知道真言蛊的厉害,所有用过真言蛊的人之后不是成了傻子就是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   “……原来真的是你!”翁越简眼中满是震惊和痛悔。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能让你心痛的只有那贱人母女,我的死活你从不曾在意!早知道,那时就不该给你提前报信……有你这种父亲还不如没有。”翁廷瑜扭曲的脸上满是憎恨。   “你所谓的报信也只是提前两刻,仓促之时教主只能如你所料将瑛儿母女送去秘境,而且没了教主就没了冥教,你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凌墨冷冷打断翁廷瑜。   “为什么要对你妹妹和凌瑛做出这样恶毒的事!?……她们……她们从没有对不起你……即便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可她们母女是无辜的啊!”   “她们该死!知道吗?杀死她们的就是你的在意。我和母亲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的,她们母女凭什么轻松拥有。”翁廷瑜的眼中闪着怨毒的光,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   “呵呵……原来是我做的孽害了瑛儿母女……可怜的瑛儿,死的前一天还在为你谋划,准备亲自去请凌山七子教导你……没想到却是你害得她和未出世的孩子惨死……那么月儿呢,她已嫁入皇家远离冥教,你为何还是不放过她!”   “为什么要放过她?我就是要她痛苦。当时我不过是以你的笔迹给她写了一封信,而这封信很巧的落到了炎泺商手中,于是她就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杀了,呵呵……”翁廷瑜桀桀地笑着,“只可惜没能杀了凌清瑄这贱人!”   “……凌墨,我先去看看瑛儿,你忙完了就过来。我们好好陪瑛儿说说话,她一定在怪我,这么多年了都不曾托梦给我。”翁越简摇晃着站起来,不再去看陷入疯狂的翁廷瑜,“阿瑄,冥教以后就彻底交给你了。”说罢缓缓走了出去,不去理会孙子孙女的哀求声。毒蛇,养一次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苏醒   竹苑,凌清瑄静静坐在重离住过的暖阁里,想着被凌墨挫骨扬灰的翁廷瑜,还有被喂了真言蛊永远囚禁在鸣沙庄的那两兄妹,原只是为重离报仇,却不想揪出了害死外祖母和母亲的真凶。大仇得报,可为何会像脱力一般,浑身提不起劲,难道没了目标的生活就是这般?……难怪重离要那样依赖他。自打他梦见重离遇险之后,就不时想起那个见他第一面就全然新任他的小家伙。以前总觉得小家伙不够坚强,可是如果连命都没有了,他要求的那些不都成了笑话!如今他也有些怀疑自己的某些决定……   过了半晌,凌清瑄猛然起身。他怎会没有目标呢?重离的事情才刚有些眉目,炎泺商不还在等着他去找么!   “凌弋,召集其他人议事。”   焰国边境,营帐。   凌清瑄看着床上仿若玉雕般静静沉睡的重离,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小家伙还活着。 “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么”他轻声向凌思询问。   “毒是解了,但是却伤了脑部,能不能醒来全看他自己了。”凌思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如今只能等了。”   “你不是说他曾吃过什么东西,最危险的时候一直都护着他的心脉吗?”凌清瑄不由提高声音。   “这样不是最好吗,以后就没人让你觉得累了!”凌梧和穆森一前一后走进帐中。穆森 是在路上碰到凌清瑄的,两队人马便结伴过来了。   “凌梧,别人可以不理解我的苦心,为何你也这样。”凌清瑄定定看着自己的好友,“如果能预知这次刺杀我绝不会让他进连沙营,可我们谁都没有预知能力,更不可能就这样护着他一辈子。”   凌梧叹了口气,给凌清瑄和穆森各倒了杯茶,才坐到桌旁:“我明白,只是为这孩子不忿,谁也没招,就无故遭此大难。你今天过来,想必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都解决了,只是幕后的主使暂时还没有眉目,目前只知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在买凶杀人。”凌清瑄简单地将翁廷瑜父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在座几人那同情的眼神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翁廷瑜还真是个疯子,可他为何要杀重离,难道只是为了大笔钱财?”穆森看看重离又看看凌清瑄疑惑道。   “……他听说重离是我培养的男宠,只要是能打击到我的,他都会不余遗力的去做。”凌清瑄看着凌思惊诧的眼神咳了一下,忙转移话题。   “鹰堂上个月无意中找到苏媚以前失踪的婢女,这女子在苏媚中了药的第二天被打晕装入袋中扔进河里,被人救起后一直隐姓埋名。据她说当晚那个和苏媚在一起男子一身白衣,额头有个小小的银色弯月,其它都不记得了。”凌清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鹰堂只查到这银色弯月和凌国的月龙教有关,重离出事那天,我刚到凌国,还没查到什么就往回赶。”   “你既然派人跟着重离,怎么还会出事?”这是凌梧和凌思一直不明白的,他们都是半夜接到信号才赶过来的。   “无意中梦到的!”凌清瑄有些淡然看着凌梧,无视穆森一脸的“果然如此”。   “嗯……”一声若有似无的□□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蝶翅一样的睫毛扇动了几下,终于睁开眼睛,可能觉得光线刺眼又马上紧闭。   “阿离。”凌梧小声的唤道,凌思则在旁凝神把脉,凌清瑄站在两人身后默然看着。   重离缓缓转头看看凌梧,又看看凝神把脉的凌思再次合眼沉睡。   “没事了,脉搏虽弱,将养几个月就好了。”凌思收回手,“不过清毒的汤药还得喝一段时间,我让人熬些清粥,等他醒了喝。”说完就出去忙了。   凌梧给重离掖好被子也被穆森拉走了。   凌清瑄呆呆看着重离。   一个时辰后重离再次醒来,看着床边的凌清瑄眼神从迷茫渐至清冷。“主子,你……”   “我去把粥端来。”凌清瑄淡然起身,这段时间一直是凌梧他们在照顾着这孩子。如今他来了,也该让两个兄弟歇歇!   凌清瑄接过凌思送来的清粥,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去。   凌清瑄小心地扶起重离,慢慢将一碗清粥喂下。又按照凌思的嘱咐用热水给重离洗头并擦洗了身体。在擦洗的时候重离本想拒绝,奈何胳膊腿软的没一丝力气。猛然想起这段时间凌梧和凌思都是这样照顾他的,苍白的脸瞬间涨红,两世以来第一次这么狼狈。   凌清瑄当然知道重离在脸红什么,只当做没看见,给重离裹上外袍,抱着他去隔壁营帐如厕。   在凌思给重离清洗伤口换药时,看着他上臂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凌清瑄眼中瞬间闪过狠戾的光芒。   凌清瑄等重离喝下汤药睡了之后,才去找凌梧和凌思商量回冥教的事情。   “回去之后你准备如何安排。”凌梧看着凌清瑄想起穆森方才的话。   “回去之后,一切随他吧。”凌清瑄有些无奈地揉揉额头,他当然知道凌梧问的是重离。自那次不留情面的斥责之后,重离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管是对他还是凌梧他们,那双眼中只有敬重,再无其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等你这次来看到的是重离的尸体。”凌梧想了下缓缓问道。   “不可能!”凌清瑄大声说道,自那晚梦中惊醒后从凌国拼命赶了三天赶到冥教时,正准备另换良驹时那种揪心的痛就消失了,却不像母亲死去的那晚。   “凌梧,我不是铁石心肠。我第一次见重离时,他才三岁,像只小兽一样偎着自己早已死去的母亲哭泣,那刻我好似看到当年的我但又不像。他以为自己的母亲只是受伤睡着了,却不像我从小就被母亲教导如何在后宫厮杀活中下去,虽害怕却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后来,我只是晚上不放心去看了他几次,还没有提出要将他带回冥教,就被外祖父警告,说我越是在意重离,重离就会死得越快。这也提醒了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是因为我刚做左护法羽翼未丰,二来重岳本就是翁廷瑜的人,他们在没有达到目的前却发现我带回了重离,以翁廷瑜的多疑和狠毒,肯定会以为重离身上有什么秘密。以翁廷瑜那时在冥教的势力,我根本不可能顾全一个三岁的孩子。”凌清瑄缓缓喝下凌思给他备得参汤,接连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也确实累的够呛。   “十年之后我再见重离,他正被重岳的几个儿子和家奴殴打,我没去帮忙,一来不知这是否又是重岳的什么阴谋,二来也想看看这些年他有没有什么长进和变化,谁知因我没有及时出手竟让他萌生了死志,他虽没明说但我感觉得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盼了我十年,……听到这话我很愧疚,这十年来竟从不曾关注过他,更没有派人教导他。我好歹也被外祖父手把手教了三年多……为了弥补我亲自教导了他一年,这一年中他成长得很快,也从未抱怨过苦累,这让我很欣慰。”   “可回来当天,我去见外祖父,便让凌弋先带他回竹苑,等我回来时却看到他在院子里等我……那样子就像一直被父亲牵着手走路的孩子,一旦离开父亲就迷茫不安。为此我后来刻意疏远他,想让他学会独立,却不想半个月后我要成婚的消息竟让他差点伤了自己……不由得想起他之前那次,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就斥责了他……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   凌清瑄一口气喝完参汤放下汤碗,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好友:“就这样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刺杀在等着他,这股势力我们现在还查不到,你们说我还要怎么做?”   凌梧静静地听完,看着好友一贯冷静的脸上如今满是烦躁,不由叹了口气:“你没有做错,阿离也没有错。他并不是懦弱的人,否则年幼的他也不可能在那种环境下撑那么久。他只是渴望温暖,十年时间足够沧海变桑田,而阿离将他自己的心尘封在三岁那年,里面除了已逝的母亲就只有你了。”   凌清瑄呆住了,他总以为重离对他是那种长不大的依赖,却不曾想到这是信赖是希望。   是呀,当年他在皇宫中除了自保同时还要伺机为母亲报仇。夜深人静,身心俱疲的他也会想起母亲说过的外祖父。尽管从未谋面,但他也无数次希望那个外祖父有一天会从天而降,来接他脱离这个吃人的皇宫。将心比心他对重离又说了些什么!   凌梧看着凌清瑄懊悔的样子缓缓说道:“那天之后,我们都感觉重离像变了个人,原来他又将自己的心锁了。这次估计只剩下……”凌梧看了一眼沉思的凌思,“你们都去歇息吧,明日要启程,以那神秘势力的行事手段,估计回程不会寂寞了。”说完就去了重离营帐,今夜是他值守。   翌日,营帐外面停了四辆马车。凌清瑄将重离连同被子一起抱上其中一辆。车里很宽敞,一张软榻足足可以躺两个人,两侧的阁板翻下来就变成一张小几。   重离在最初被抱起时就醒了,接连几个月的连沙营生活就连夜里休息也要时刻保持警惕。清冷的眸光注视着凌清瑄,“多谢主子。”片刻后就阖上眼假寐。他又一次让这人看到他的软弱,半年的训斥还尤在耳边。   如今他就像个废人一样,只能依赖眼前这人。黎明前被需要憋醒了,想自己去如厕,却发现手脚还是软弱无力,连坐起来都困难。一回头却看到凌梧一直静静坐在床边看着他,温和的脸上挂着不和谐的戏谑。   最后还是凌梧抱着他去的,还被凌梧像逗弄孩子一般谐谑。   凌清瑄看着重离冰冷的睡颜心中既有难堪也有苦涩,他感觉到重离不愿意让他帮忙。   他知道重离并未睡着,拿起给重离准备的上衣,将外衣中衣小衣都剪去一只袖子。小心地帮重离把衣裳都穿上,这样方便换药也不至于受凉,要出去时裹上大麾就行。   重离的脸上依旧是清冷,垂目掩去眼中尴尬与懊恼。静静地任凌清瑄上下忙活,末了说了一句:“多谢主子。”   凌清瑄被这句话击的愣了几息,以前重离见到他也会恭敬叫他一声“主子”,只是现在却觉得有些刺耳。遂深吸一口气将重离扶起半靠在布枕上,抻开锦被将他围起来,然后快速揭开帘帏看向外面,好在这次重离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嘛蛤蛤蛤蛤蛤没有评=▽=   ☆、扣环   一行人就这样平稳的赶了五天,五天里都是凌清瑄在照顾重离。重离除了道谢再没说过别的话,不过期间重离只有需要时凌清瑄就会及时出手。   第六天,凌梧就和穆森的车队转道去越国了,而他们则需要将马车赶去诺河渡口乘船,等上了船,自有人会将马车送去分部。   重离坐在窗边。诺河渡口很大,也很繁华,前世他陪着那人也是在这渡口乘船,不过是去楚河。   那时,他忍着重伤之体带他和余下的部属闯出落雁阵,本应回雁城和乐家军会合,可那人说军医无法医治他已拖延的重伤,带他去寻名医简愠……谁能想到那样温文尔雅的人真面目竟是那样冷酷无情。其实他早该想到,一个对权力那样渴望的人又怎会有真情,在那人心目中那个高位才是一切。   船开了,渐渐远离渡口。重离苦笑了一下,回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凌清瑄,此时凌清瑄一身月白衣袍,半束的乌发自然披散在身后,正在静静看书。低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薄唇微抿,窗外慵懒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少了往日上位者的气势,仿若坠入尘世的谪仙。就是这样的人将来也要去争那把椅子,而他也将是这人那些千万个鞍前马后中的一员。只是这人这段时间的行事有些反常,和进连沙营之前那个斥责他的简直判若两人。   这之前他要想办法去趟楚国……如今也只能且看且行了。   凌清瑄抬头就看到重离漠然看着窗外,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复杂。其实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留意重离,对方双眼中浮着回忆,而那些回忆似乎又带着嘲讽、向往……直到最后通通化为悲哀,复又回归一开始的漠然。   他不知道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眼中应该有什么,但却不应是这样没有一丝暖意,没有一丝波澜。当年他和凌梧他们相处时也有少年应该有的喜怒笑闹。   “重离,要不要到外面走走,阳光很好。”凌思端来汤药。分部给他们准备的是两层的大船。   “多谢凌思师傅。我就不去了,坐不了多久就会犯困。”重离拒绝凌思喂他喝药,一只手慢慢端起药碗几口喝下,将空碗还给凌思。三天前他的手脚已渐渐有了力气,有些事情就自己去做。   凌思无奈的摇头。除非有人和重离说话,否则一整天只能听到他的道谢声。   “主子,凌弋他们已在凌江等候,两日后我们就能会和,不过今天凌耳传来消息,有几波不明身份的人同时向我们会和地点聚集,凌弋问是否引鳖入瓮?”凌思将凌清瑄引到一旁低声问道。   “先不忙,凌梧他们也快到了,告诉凌弋一切只需听从凌梧安排,务必细致布局,我要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凌清瑄嘴角勾起嗜血的微笑。   他回头看着熟睡的重离,走到榻边给小家伙掖好被子。静静地用目光描摹着面前这张消瘦的小脸,比之前几天好多了,不枉凌思这些天的辛苦。凌思对他带来的上等补品很是满意,每日精心为重离熬制各种粥。而白慕轩送来的那些补品凌思也只是查看一番,便让凌梧封存好带回教中去了。   他听凌梧说起过白慕轩来看重离的事情。这人他接触的不多,暂时也不会与之有什么交集。如今最重要的是……他这里也要好好部署一下……凌清瑄微咪了下眼向舱外走去。   舱内静静的,光线暗淡,午后的阳光被帘子遮住了。重离在凌清瑄离开后慢慢睁开眼睛,方才那两人的交谈他隐约听到一些。想也知道是有人要偷袭,不过听凌清瑄所说应该布了局中局等着对方,而这船应该也在对方的监控之中,难道这些人是为凌清瑄而来?……重离猛得想起悔过崖上的黑衣人。   翌日,莲心渡口。   重离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凌清瑄,眼中满是坚持。他的手紧握勺子,而粥却端在对方手上。   “重离,你的伤还未痊愈,先将就几天,过几天我就不再帮忙了。”   “主子,重离的伤愈合的挺好,再者也没有伤到筋脉,只要不动重物就不会裂开。”凌思对这两人都有些头疼,“主子,您先去吃早膳,很多事还要你决定!而且这里有我。”   “……好吧。”凌清瑄听着凌思话里的暗示无奈出了舱门,这次定要那些人“好看”!   “凌思师傅,给我备些银针和迷毒,还有……不要让主子知道。”重离确定周围无人后悄声对凌思说道,说完也不看凌思惊讶的表情,开始慢慢品尝香糯的药膳。   “你确定……你现在可以用针了?”凌思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他虽不赞成凌清瑄的过度保护,却也不会让重离去冒险。   “嗯!”重离将手伸到凌思面前让对方把脉,严谨到有些固执的凌思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嗯……真气已能缓慢运转,主子带来的补品和药材真是不错!”凌思感叹着。   日中时分,大船起航。   本来他们只是片刻停留,却在听说莲心渡口有早春的水晶藕和胭脂鲤后,凌清瑄便让属下去莲心渡口采买,无奈数量不多,因为大部分已被附近城镇的几个大户预订一空。底下的人没办法,便亲自去了一趟藕园,花重金买回来一筐用湿麻布仔细包裹的水晶藕和一盆活鲤。   此刻重离还在发愁如何将凌清瑄支开,否则没法和凌思布置,却不想凌清瑄看到木盆中的胭脂鲤后,准备亲自给重离做鱼炙。   半个时辰后,重离吃着鲜嫩的鱼炙,旁边的凌思也满是佩服的投入美味当中。重离看了一眼正细心给他剔鱼刺的凌清瑄,说不感动是假的。   重离抿了抿唇,道:“主子……我自己来吧,您也吃饭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人家忙活半天还没吃一口呢。重离犹豫了一下,用桌上干净的筷子给凌清瑄碗中夹了些对方平日常吃的菜。   却不知自己认为礼尚往来的举动会让对面这两人想法多多。   这段时间凌清瑄完全当他是易碎品,那种细致呵护他当然感觉得到,但他不敢让自己沉浸在这有些虚幻的温暖中,他不能再犯之前的错。眼前这人可以给予你温暖,却不喜你对温暖的依恋。他不想再一次体会被推入冰渊的感觉了,就当……就当这是主子对下属的关爱吧!   入夜,一轮细细的弯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寂静的夜晚只有流水的声音。   大船依旧无声的滑行在河中,估计天亮就能到凌江。   几个黑色的身影从水中钻出,互相比了个手势又再次没入水中。   片刻后,几道人影无声地翻上大船,船上仅有的几处灯火摇晃了一下就熄灭了。一道蓝色烟火窜入夜空,顿时无数黑影从水中钻出,纷纷跃向船上。只见船上各处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不一会就有无数钝响和闷哼声响起,从缠斗在一起的身影中传来。   一刻钟后,又有一道绿色烟火窜出,大船周围黑暗的河面上瞬时有无数小船如离弦的箭矢般向大船涌来,不一会就将大船团团围住。   一群人簇拥着一人跃上大船,船上瞬间亮起几只火把。只见从无数的黑衣人中走出一个长相阴柔的红衣男子。   “搜!”男子扬手说道。   阴暗处的舱门突然朝外打开,里面蹿出两道身影,不等落下便被无数绳索困缚。   “这时再逃……不觉得有些晚了么?……带上来!”红衣男子抚着光洁的下巴懒洋洋地命令道。   “……唔唔……”只见一男子和一少年被黑衣人拖了过来,不止手脚被捆,嘴里还塞着布巾。   红衣男子皱了下眉,谁的手这么快,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过看到少年焦急的目光,红衣男子又笑了。“要我为你打开?”看对方着急地点头,他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叫我给你打开!”看少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红衣男子手抚上少年面颊,“啧啧,皮肤真好,看看小脸都憋红了,好吧!回去就给你解开。”说完又忍不住摸了一把。   黑暗中突然无数箭矢向围拢在四周的小船和红衣男子射来,慌乱中有人中箭掉入水中,红衣男子将少年一把拽入怀中,闪到一黑衣男子身后,片刻功夫围在他身边的黑衣人已经在箭矢的围击下所剩无几。   “凌清瑄!你个卑鄙小人,冥教也不过如此!”红衣男子拖着少年狼狈地躲着不断射来的箭矢,还不忘叫骂。   “凌清瑄,出来吧。看看这是谁!”高大的黑衣男子勒着重离从底舱走了上来,剑架在少年颈上,血顺着衣领缓缓流下。“大哥,你还真是蠢啊!你所谓的调虎离山计也就骗骗像你这样的蠢货,这回可真是损失了不少。”   “放开他,我可以让你们活着离开!”一身黑衣的凌清瑄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身旁是同样黑衣的凌思。   “不必疑惑,看看他你就知道,我手上的可不是易容的。”黑衣男子旁边赫然站着和重离换舱房的护卫,“用别人的命来换你情人的命,这主意是不错,可别人的命也是命啊凌清瑄。”   “用他换你大哥的命,如何?你能等你大哥可没时间等。”凌清瑄目光冰冷,话音刚落红衣男子就捧着手痛嚎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o(╯□╰)oo(╯□╰)oo(╯□╰)oo(╯□╰)oo(╯□╰)oo(╯□╰)o   ☆、脱困   “哦?那你再看看周围,你们所有人的命都要给本公子留下,刚好给我那蠢大哥陪葬!”话音刚落,周围便出现无数手持弓箭的黑衣人。   “不要乱动!我的手要是抖一下,哼哼……这漂亮的头可就要和身子分家了!”说着勒着重离向船边退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重离颈上又多了一道血口子。   谁知重离突然一把抓住剑刃,手肘猛击男子腰腹,在剑刃偏离脖颈的一瞬就势向一侧翻滚。重离侧身的同时身后的护卫猛地跃起勒住黑衣男子,将一支银针刺入黑衣男子颈侧。   重离滚落甲板还来不及起身,就被紧紧抱住,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   凌清瑄紧紧抱着重离,护卫和凌思则分别拖着那一红一黑两兄弟,紧随身后跃入一间舱房,箭矢紧追着他们咄咄射在瞬间关闭的在舱门上。   半个时辰后,厮杀声慢慢稀落。   舱房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子,大获全胜。”是凌梧的声音。   凌江,冥教楼船上。   重离正低头坐在榻上,对面坐着凌梧和凌清瑄,凌弋站在自己主子身后,一脸同情的看看重离又看看跪着的寒茗,凌思则忙着给重离清洗脖颈和手上的伤口。   凌清瑄定定看着重离颈上的几道血口子,真恨不得将这小家伙按在腿上狠狠抽一顿。真是长本事了,居然知道以身诱敌了!看到小家伙被挟持的那一刻,他的心一直狠狠揪着,直到小家伙脱困他才觉得胸口不那么难受了。   “这么做的原因!”凌清瑄在看到差点被剑刃割断的手指,还有旧伤涌出的血,终于忍不住一字一句地问道,要不是凌梧拉住他,他真的……   “阿离,告诉我们原因。”凌梧按住凌清瑄,他能感觉到好友在看到小家伙伤口时整个人都紧绷着。不说凌清瑄,那一刻他自己也傻了,精心的布局居然差点让这孩子命丧当场!   重离避开凌清瑄的逼视:“悔过崖那次,凌思师傅给的毒我们用来阻敌了,那些人知道我会用毒肯定会防范,我知道你们为保我安全肯定会在底舱布局,于是我就与护卫和寒茗他们商议……若来人能不被上面的布局所迷惑,还冲破底舱毒阵就……”重离顿了下继续道:“我虽不知他们为何兴师动众对付我,但从悔过崖到这次就知道他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如今我虽不能为冥教而战却也不能成为负累,所以……再者防贼不如捉贼……”   凌梧看看怒瞪着重离的凌清瑄,又看看虽低头却不服输的重离,叹了口气,道:“主子,您不如先去看看那俩俘虏,有了结果我们心中才能有数。凌弋你带寒茗下去,凌思辛苦你再去看看别的伤者,我和阿离说几句。”他发现好友这次吓得不轻,也被这倔孩子气狠了,先冲那俩倒霉鬼发发火也好。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凌梧坐到对面静静看着小家伙。够倔强,够聪明,同时又脆弱敏感,受过伤害后就把自己层层包裹在壳里,这个壳冰冷而倔强。   重离知道凌梧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也有些忐忑:“师傅……我知道这次有些鲁莽,但我确实没有私心。如果教中要处置……就处置我好了,毕竟这事由我而起……”他那时完全忘记寒茗那些人并不听命于他,大战在即的那种熟悉感,让他只想到谋划而忽略了其它。   “阿离,”凌梧打断他,“你这次做的很好,只是记得以后要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大家群策群力才能让计划更完善。”凌梧给重离倒了杯水,“……阿离,在你眼里,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有魄力,有能力,对属下也很好。”重离边想边说道。   “你的评价很中肯,不过,他对你的确很好,好到梦中都能知晓你的事情。”凌梧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   “你在悔过崖能逃回一条命,可都是教主的功劳。”看见小家伙眼中的疑惑,凌梧笑着道:“那天他在凌国查些和你有关的事,夜里梦到你遇险,连夜发信号给我和凌思,才能及时救你一命。”   “阿离,能告诉师傅那天教主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吗?”凌梧思索片刻问道,果然还在若有所思的重离僵了一下,不过继而微笑了一下。   “师傅,教主说我让他很累,累到后悔帮我……还说……”重离喝了口水,缓缓说道,果然孤独是让人很快成长的良药。今天才知自己能活命不只是自己变强了,还多亏了他的梦中感知,看来得谢谢人家,遇到这样的主子真是他的福气。   “阿离!他并没有嫌弃你,更不会因为你不够优异就厌恶你。他希望你从身体到内心都能够强大独立,不用他护着也依旧能够昂然行走世间不被人欺负。”凌梧想了下,说:“你知道鹰是如何教幼仔飞翔的吗?它们会将幼仔驱赶出巢穴,幼仔如果不想被摔死只能展翅,一只不会飞的鹰只能是天敌的食物。”   凌梧缓缓地把凌清瑄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重离,在重离惊诧的目光中,他继续说着:“他当自己是一个父亲,生怕因为自己的疼爱,让儿子离了他的牵扶就不会走路。”凌清瑄好笑地看着重离,小家伙果然脸色尴尬,“好了……我出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先休息一下,估计又得喝一段时间汤药了。”   待凌梧出去后,重离静静回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些,可能是身上敷的药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昨夜没睡好,迷迷糊糊中竟睡了过去,恍惚间感觉有双温暖的手轻抚着自己。   凌清瑄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依旧皱眉的重离。没想到那两个家伙竟真的和重离有关系。苏媚原叫眉溯,是消失了百年的隐士家族眉家的一个分支。据那两家伙所说,眉溯是因做了让族人蒙羞的事,才被判永生幽禁。眉溯不服于是拿走了属于下任家主的印信潜逃了。   凌清瑄不知该如何同情眉溯,那俩家伙简单的供述中,不难想象出那又是一群为了权力尔虞我诈,互相倾扎,最后成王败寇,权杖易主的存在。逃出的眉溯应是漩涡中心的人物,却不想遇人不淑仍是落了个悲惨收场。   重离醒来就看到凌清瑄坐在他的床边发呆,想坐起来,却不想脖子和手上传来的刺痛感阻止了他。不等他动作凌清瑄已扶着他起身,并小心地查看了下被包扎的伤口。   “你再吃些,这些都很清淡,利于伤口愈合。”凌清瑄对食量欠佳的重离说道,这回小家伙没有再拒绝他的帮忙,“等会喝了药,去甲板上走走,凌江的风光还不错。”   “嗯。”轻轻应了声,重离又吃了些。   甲板上视野很开阔,重离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江风拂面,如凉凉的轻纱缭绕。   此处的凌江江面稍狭,但却水深浪急。因临近楚国地段所以在别处已是山花烂漫时,而这里的景色放眼望去却仍是初春的翠绿。江上的阳光稍显羞涩,轻柔的洒在身上,凌清瑄看着一旁正静静远眺的重离,身上已没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主子,这次是属下无状了,还差点连累主子身陷险境……”重离思索着怎样才能既表达自己的谢意和歉意,又不至逾越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因为他还不知道凌清瑄会如何惩罚那些被他连累的人。   “重离,一个人要成为强者,也不用非得把自己用冰包起来。”凌清瑄有些郁闷,刚还感觉小家伙有些改变了,这就蹦出这么一句。“不意味着非要以命相搏!”   “可是,凌弋师傅他们不是……”别人当然不用,可自己的弱点自己清楚,至于以命相搏……重离猛然想起凌梧说过凌清瑄当自己是孩子,又想起那黑衣男子说他是凌清瑄的情人……重离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兄弟这个身份比较合适。既已知晓这人苦心,再继续这般……便有些不知好歹的意思了。   “算了,也就是个称呼,你随意……”凌清瑄无奈地想了一下,“我以后就叫你阿离好了。”这样不生分。   “嗯。”重离想着要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兄弟。   这种既是兄弟又是属下的“小兄弟”,在主子兄长面前应该怎样做?重离回忆着凌弋他们平日和凌清瑄的相处,有些犯难。这个没法参考,因为每个人和凌清瑄的相处都不同……重离脑中闪过前世和他大哥相处的情形。   乐朗比重离年长十岁左右,乐朗从心里宠他,面上却一直表现的很严厉,大概是要端起长兄如父的架子吧。重离对乐朗是那种亲近又不敢放肆的心态,因为重离犯错也会被乐朗罚,而罚过之后却又会从别的地方得到补偿。   面前的凌清瑄和乐朗相差无几,但是这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的性情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比如……白慕轩……还是保持些距离,亲,而不近。   “主子,可查出那些人的身份?”重离转而想起正事。   凌清瑄便将之前的讯问结果道出:“这次对方失算了,留了两个重要的人质在我们手上,他们后面的人应该还会有更极端的行动。”   重离沉吟道:“……母亲留下的东西我都看过了,根本不曾有他们说得什么印信……”他回忆了一下苏媚留给自己的宝贝,“都是些书和金银珠宝,可我都细细翻过,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重离思索着还有哪些东西有可能是对方要找的……“除了……小时候给过你的玉佩。”   凌清瑄从荷包里翻出当年重离给他的礼物——那枚叶形玉佩。   其实就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质地不错,雕工还算细致,再就是年代久远。凌清瑄将玉佩对着阳光看了又看,除了些微玉瑕就再没发现什么,便将玉佩递给重离。   重离也将玉佩的正反两面对着阳光看了下,思索片刻,拿起玉佩让阳光落在正面上,随着角度的调整,有模糊画面渐渐出现在甲板上,因光线不够强,怎样调整角度都不清晰。   “!……”他叹了口气,将玉佩递还给凌清瑄,“看来就是这东西了。”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他不明白重离为何一脸的不在意,“很有可能是你身份的证明!你……”   “身份又有什么用!母亲能够舍弃的我又何必在乎。”对他来说,身心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这种时候,这东西于我无疑是催命符。”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嘎嘎嘎嘎   ☆、消息   “……那我就先替你收着。我已着鹰堂去查眉庄的消息,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消息传来。”凌清瑄想了一下,道:“阿离……如果眉庄还有你的亲人,你要回去看吗?”   重离静静看着远处跳跃着阳光的江面:“我想先完成母亲的遗愿,母亲既然当初决定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就说明那里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估计更不会有什么亲人在等我了。”如今他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打听父兄的消息,之后再去为重离逝去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主子,这次回去,我能否去鹰堂亲自查个消息?”原想着从连沙营出来估计能分到九源堂,到时请凌梧帮忙把自己分到鹰堂,便于自己亲自去查,这样也能够尽可能少的引起别人注意,却不想半道出事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直接告诉我不行吗,我现在就可以让他们帮你查。”凌清瑄眉头微蹙,猛然想起重离曾说过他母亲的遗愿,于是话峰一转,“……好,你要查哪里就和凌耳亲自说一声。这样他就知道调你去哪处分部最近,这样也好得到第一手消息。”   重离眼睛一亮:“多谢主子!”这样他就能第一个得到消息。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需再做一番安排……因为鹰堂每次的任务都会记录在案,凌耳就是最终的盘查者,如果任务有什么异样之处,凌耳都会亲自禀报凌清瑄,他可不认为那些协助他的人会因他而不守教规。   凌梧他们为防止眉庄来抢人,做了精心的布局,现在就等鱼上钩。却不想直到他们回到冥教,也不见对方有丝毫动静。   九源堂议事厅。   “主子,鹰堂戍时发回消息,说是查到眉庄的总部就在千阳山,但前日有莫名势力袭击了眉庄,导致眉庄死伤惨重,所以之前才没有来抢人。”凌梧坐在桌旁看着对面的凌清瑄,对方的眼中多了些许温度,没有了之前提起眉庄就满是狠戾的样子,看来心情不错。   “还是要着人将这俩东西看好了,说不定日后会有大用处。”凌清瑄说完若有所思地轻叩桌面,见他如此凌梧便知道他还有事要问。   “凌梧……你对凌家这次送他们的嫡女过来有什么看法?”对他来说,女人只要知书达理贤良淑惠,管好后院能让他无后顾之忧就够了。外祖父昨日特意说起这个要与他成亲的凌灵,据说是外祖母嫡亲大哥的小孙女。外祖父出于对外祖母的愧疚,也就答应了对方的提亲。不过对方也明白,以凌清瑄的身份将来肯定还会娶不少名门贵女为妻妾,所以也没指望凌灵能为正妻。   “现在待在凌家本家的那位能力远不及上前两任家主,如今式微,送嫡亲女儿过来,无非是想巩固姻亲关系,再借冥教和你的势力来振兴凌家。”凌梧迟疑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怎的还要问他。   “依你得到的消息,这凌灵的能力可匹配正妻的地位?”凌清瑄若有所思的问道。   “……听说,貌美如花,多才多艺,温柔端庄。”凌梧一下子连用三个词,说完便有些心虚。因是老教主同意的,鹰堂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进人家小姐院子细查,只在外围打听了下情况。   凌清瑄挑了挑眉,外祖父每次提起他的婚事,都会让他想起那群害死母亲的女人。他从骨子里厌恶男人三妻四妾,原还不想委屈这未曾谋面的表妹,如今听凌梧这一说顿时没了为那个女人谋划的心情。“算了,反正是做妾,人家都不计较,我有何好担心的。”一个明知要做妾也敢嫁过来的女子肯定不简单……反正娶谁都是娶,这样也免得外祖父担心他不喜欢女人。想起外祖父担忧的事情,凌清瑄就哭笑不得,他娶不娶亲又关重离什么事了!   “凌梧,阿离伤好之后想亲自去鹰堂查些事情,你告诉凌耳不要多问,只管安排就行。眉庄肯定会有所行动……阿离的安全方面你亲自派人盯着。”凌清瑄想了一下,“至于喜房喜宴什么的赶下月初弄好就行,虽说按规矩不用聘礼,但好歹也是亲戚,差不多就行了。”   半个月后。重离带上凌思给的各类药品,还有凌梧细心备下的盘缠衣物,其中一件玉色无袖软甲就是凌清瑄猎的玉蛟皮所制,凌梧亲自看着重离穿在里衣之上才放心。凌弋又不放心的检查了重离的双匕,玉蛟鞭,还有银针,又絮叨一些江湖经验这才放重离出发。   三天后。月城。   月城其实也在凌江边上,到了月河渡口就已经进入月城。月城是越国邻接楚国的最后一座城池,这座城最有名的就是月潭。月潭隐在群星山巅,四周碧树环绕,平日山上云雾笼罩,可每到月圆之夜就云散雾消,一轮明月映在潭中触手可得,月城也因此得名。   自辰时开始,整个月河渡口熙熙攘攘,小贩们起劲吆喝自己的吃食零碎儿。这里每家摊位都有自己独特的美味,却无一例外都有玫瑰酿搭配的吃食。整个渡口一整天都弥漫着玫瑰酿的香甜,往来客商无论身着锦衣还是布衣都都会停下脚步享用一番再去忙碌。   重离上了渡口走了没多久就被热闹的叫卖声包围,鼻尖都是玫瑰酿熟悉的味道。   他在一处买了现烙荠菜饼,小贩得意说这个季节只有玫山还有荠菜,别处只有等明年才能吃到。蘸着爽口的萸汁酱慢慢吃完,又捧着玫瑰酿小口抿着,前世,只要大哥到月城都会给他带一小坛玫瑰酿。至于他十二岁到月城那次小命都差点不保,其它的就别提了。   玫瑰酿就出自月和山庄,整座山的玫瑰都用来做玫瑰酿,曾有人窃取玫瑰酿的秘方依样做来味却不佳,后来才得知是因为用的玫瑰不同。   为了不引人注意,重离一身青色锦袍,将精致的玉蛟鞭当做革带束在腰间,白玉簪束发,简单又让人不敢小觑。随着那些花商进入月和山庄,饶有兴致的听着小管事对每样花的评说,还有各地花商的赞叹。也不知是这山庄水土好还是花匠手巧,此处的时令花卉不仅长势好,且花信还比别处早一个月。   山庄内小桥流水假山湖石都是为了衬托那些名贵花木。重离边走边看,渐渐和那些人分散了。   重离被一簇簇绽放的芍药吸引,渐行至一处罕见的大型雪花石跟前。雪花石后面是一大片盆栽的梅花,此时花早就谢了,只在枝头挂着些梅果。重离仔细看看确定周遭无人,才小心挪动第九盆梅花,只见后方的雪花石上慢慢启开半人高的洞口。   重离矮身进洞,片刻后石头缓缓恢复原状。   重离在洞中摸黑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乍一看到亮光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寒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月和山庄!”一个声音冷冷喝道。   感觉到剑刃森森的寒意,重离没有回头,放缓了语气道:“在下只是受人指点前来求见何庄主。”说完静等对方的反应 ,因为‘何庄主’这称呼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他大哥就是其中一个。   “带他过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仿佛这人随时都可能进入梦乡。   剑还架在脖子上,只是离颈侧远了点。   重离目不斜视被人带着走了一刻钟,期间有石阶,有小桥,但都是在蜿蜒向上。所过之处都有花草恰到好处的点缀,看来这里的主人很会享受生活。   终于拐进一处竹楼,“放开他,”那声音就在左前方。   重离环视四周,入目的全是竹制的家具。碧绿的竹榻,墨紫色的桌椅。上首正坐着一个‘妖孽’,此时‘妖孽’正斜倚在桌旁以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看着他。   “过来坐吧,要喝点什么?”‘妖孽’懒懒招呼重离。“来点玫瑰酿还是……何力,上两杯翠薇茶。”话音未落,方才那执剑的冷峻男子已经转身出去了。   “何人指点,所求何事?”‘妖孽’好像累了,懒懒后仰靠着竹椅,“你要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小孩子说谎。”   “群星山上飞明月。”对着一个疑心颇重的人,与其让对方猜测他话中的真伪,不如直截了当,重离说出乐朗临出征前告知他的那句密语。   名叫眉鹤的‘妖孽’突然咳了一下,坐正身子,看来自己属下的能力确实减退了。   面前的少年,虽面色温和但眉间清冷,清澈凤眸除了最初闪过的好奇外再看不出其它情绪,整个人如一株青竹。比起画像上冷俊几分,想起他这外甥方才的表现就觉好笑,浑然不知那些人是在赏他而不是赏花。起初暗哨回报时,他以为重离是冥教派来探察他的底细,毕竟他不久前才教训了眉庄那帮可耻的的人,以冥教的实力很快就能查到他这。便命人不动声色就近跟着……若不是他及时发现这小家伙别有意图,而命人将那两拨人引开,这密道岂不被人发现!   “你是如何知道这句……密语的?”眉鹤神色有些古怪,接过何力奉上的花茶轻抿一口,便挥手让人下去。   “我是岷城重府的人,前年被人欺负时幸得乐朗大哥相助。临别前乐大哥曾嘱我,如有为难之事可来找何庄主……”重离看着白瓷杯中翠绿的竹叶雪白的花蕾,“后来我进冥教习武学艺,前几天下山才得知乐大哥家里出了事情,心中焦急才冒然打扰庄主,还望庄主能助我。”重离半真半假的说完才低头慢慢饮起杯中的翠薇茶,此时茶汤已成绿色,半透明的花蕾悬浮其中。   眉鹤松了口气,重离说的情况他大半都知道,而且乐朗是个谨言的人,应该不会随便透露他的丑事,方才他这外甥说话时眉目间中没有笑意,可见并不知晓这句话的意思:“你想让我怎么助你?”眉鹤喝了一口茶,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想去乐府看看,却不知乐大哥他们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怕冒然行事会给他们带来麻烦。”重离静静看着对方,如今他只能把希望寄予此人。前世决意和白慕轩成亲后,大哥就不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不久就领命镇守北曼,临别时大哥才告诉他,如有危难可去京城的珑荷斋找何老板,而何老板就是月和山庄的庄主。   “传闻乐家的乐离在死前供认乐家军怀有不轨之心,乐家全府除乐朗之外被连夜下刑部大牢,乐家军众将领被秘密召回后就被关押。判定择日和乐府众人同执斩刑,后因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白慕轩跪在大殿上苦求楚皇,楚皇才念在乐家军上下多年镇守边关,再者乐离已死,才在行刑前赦免众人。”   “不过那些将领均被解甲归田,因乐朗一直没有音信,所以乐老将军被杖责五十后秘密关押……”眉鹤有些疑惑看着重离,对方眼中有深沉的痛意与浓重的恨意一闪而逝。   重离用力的呼吸,紧握双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乐大哥一直没有音信吗?”看到对方点头,心中的绞痛才略微缓解,“那何庄主可有乐老将军的近况?”   “我们的人只查到他是被白慕轩关押,至于详细的地方暂时还不知。”眉鹤想起好友两年前的密信,要他不要再查以免暴露月和山庄,当时他不服气却也只能作罢。   “那现在乐家军……”   “三十万大军归白慕轩统领,不过底下的将领是楚皇亲自指派的。”眉鹤慢慢说道,这鼎鼎有名的乐家军就被乐离那个蠢家伙……哎……   重离深吸了口气,抬头定定看着眉鹤:“何庄主能否帮我摆脱后面的那些人,我要去楚国,但不想被人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提到玫瑰就想到眉毛子家的国花,其实玫瑰原产是中国玫瑰原产是中国玫瑰原产是中国【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重遇   两个时辰后,月城的城门处。   一行人正慢悠悠的等候出城,妖孽的男子引得众多男女痴迷驻足,却又不敢上前,四周的护卫皆是一副冷脸,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男子旁边是两个相貌英俊的青衣少年,也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人群中有几人有意无意地扫了两个青衣少年一眼,然后失望离去。   “阿离的消息就连鹰堂也探查不到?”凌清瑄皱眉道,“会不会是眉庄?”   “不是,他们也是一无所获。”凌梧思索片刻,道:“不过眼下没有阿离的消息也不完全是坏的。”   “阿离最后露面的地方让鹰堂仔细查。”凌清瑄慢慢松开紧皱的眉头,重离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细细回想了一番又苦笑了下,这小家伙倔起来……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主子……你这喜帖还发不发?”凌梧轻声打断他的思虑。三天前在凌家待命的鹰堂弟子传来消息,凌家小姐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而信中只有五个字“谁爱嫁谁嫁!”隔了一天焦头烂额的凌家主亲自到冥教向老教主赔罪并寻求帮助。   “这还用问吗,不过外祖父肯定生气,好不容易我同意娶亲了,却是这结果。不过你们也要表现的不悦才是。”凌清瑄乍一听到这消息竟忍不住松了口气,不过在外祖父面前却是一副生气的样子,毕竟谁摊上这事都很没面子。   “告诉鹰堂继续关注阿离消息,也顺便查查我那表妹跑哪去了。”凌家人居然恳求祖父帮忙,也难怪,如花似玉的小姐孤身在外,家人肯定不放心。“对了,楚国的事布置的如何了?如今楚国没了乐家父子和那些乐家亲信,和焰国之间应该会有一番持久纠缠。让我们的人无须顾忌,务必要楚皇令白慕轩领兵出征,这样两虎相争才有意思。”   林城郊外,斜阳西下。   “喂,你是哑巴吗!你的马冲撞了我还吓跑我的马。你都不会赔礼道歉吗?”紫衣男子一手扶了扶有些歪的玉冠,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就,就算不赔礼道歉……那你们把马赔给我!这样我们就两清了。”紫衣男子见对方面无表情,转而看向一旁的墨衣男子,说完就慌忙转开视线,对方的俊美让她自惭形秽。   眉鹤皱眉,自打前几天救了被流寇围攻的这女子,他就没安宁过。整天唧唧喳喳,吵得人头疼,言语讥讽也好,冷脸相对也罢,就是赶不走,方才不过是路边林中跑出只野兔就惊得她掉下马。“给你银两去前方林城买一匹,我们的马你骑不了!”   “再不走就得露宿城外了!”眼看城门就要关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紫衣男子拦住众人去路。   “何力,你带着她。”眉鹤扬声说完打马疾驰而去,众人紧随其后。   紫衣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方才要不是闪得快,真要被踩到了。   何力无奈让紫衣男子坐在身后,两人同乘一骑。谁让自己十几年就管了这么一次闲事,居然惹了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   林城,回林客栈。   “让开,别逼我动手打你!”重离满脸冷意,他揪心于乐谨的安危本就心情不好,可这女人却像狗皮膏药一般总是找他的茬。   “何力,去看看她要干什么,不要让她老缠着小重。”眉鹤头疼的看了眼堵住重离去路的女人。   “他吓跑我的马,就该陪我去买。”紫衣男子粗声粗气的跟着重离来到眉鹤桌旁,看一眼眉鹤赶紧低下头,却没看到对方眼中的嫌恶。   “小二,带这位公子去附近马市挑一匹好马,再去买一身衣裳。”眉鹤说完将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并抛给店伙计一个小银馃子,“这个赏你了。”转身吩咐店家重新做一桌酒菜送到他房里,就和何力重离起身回房。   紫衣男子站在原地脸色通红,转眼又若无其事拿起银票和伙计出去了。   玄字一号房。   眉鹤饮了口酒,皱着眉放下杯子:“小重,三天后我们就能到楚都。听说白慕轩过几日就要领兵出征去胥城,到时我们……”   “消息确定吗?”重离放下筷子问道。   “珑荷斋传来的消息,大街小巷都传遍了。”眉鹤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没有精纯的玫瑰酿吃饭都不香,要不是玫瑰酿香味太引人注意了,他早就拿出来了。   “现下百姓越是如此传言,就越证明楚皇还没有确定下来,此时白慕轩肯定也很忐忑,此番若不让他亲自领兵,那三十万兵马还不知道是谁的。”重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他需要这种辛辣让自己冷静。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消息确定下来之前尽快赶到楚都,到时我想先去白慕轩以前的慕王府探探虚实。”重离又喝了一杯酒皱眉说道:“尽管在我们看来最不可能藏人的太子府也许是最有可能是我们的目标,但是白慕轩生性多疑且行事狠绝,应该不会把乐老将军放在太子府,他不仅要防着乐大哥,更要防着楚皇和他那些兄弟。而他现在要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不可能把重心全部放在这里,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一个能牵制乐家军的重要人物,他应该会放在最让他安心的地方。”   “……你就不怕打草惊蛇?”眉鹤有些赞赏地看着重离,年少却遇事不慌,且能在行事前仔细分析,周详准备。这冥教对自己人还真是舍得,重离关于白慕轩的某些消息比他所知的还要详细。   “更有可能引蛇出洞。”重离看着窗外说道,他早该明白自己前世托身之人是多么的狠毒。   “何庄主,如果我们还查不到乐将军下落,我想借用鹰堂的势力,只是到时还需你出面……不过有我在他们应该不会跟你收取费用。”   “明白,咱俩是亲戚!乐朗是我们共同的朋友。”眉鹤笑着说,这小家伙肯定对冥教隐瞒了什么。   重离听了这话,有些无奈。没想到前世大哥的朋友竟是今生的表舅,人生竟然还可以这样。原来眉溯父亲出事后,眉家便被眉溯二叔把持,眉溯被逼无奈带着家主印信逃了出去。眉溯离开之后,眉鹤的父亲,也就是眉溯的小叔得知消息便带人将眉溯二叔及其拥趸赶到千阳山,自此眉家分成两支。而眉鹤就是他们这一支现任的家主。   只是他对这个妖孽表舅还是有点不适应,好在眉鹤也不计较称呼。   翌日,一行人天未亮就出了客栈。到城门口刚好城门打开,随着前面的行人缓缓出了林城。行了半个时辰,重离四处看了看,才明白为何今天不觉得吵。何力碰到他的目光冰冷的脸上稍有些不自在,旋即又恢复原样。   “我让他给那女人用了点安神香,不过量大了些。呵呵。”眉鹤行至两人身边,看众人的反应他都有些后悔没有早些想到这主意,本来有人提议直接灭掉省得麻烦,被他制止了。如果这女人是对方的眼线,灭掉这个对方肯定会有其他安排,不过耳边清静的感觉真好。其实这都是他们过度小心了,眉鹤后来得知其中并没什么阴谋,这女人跟随一路只是痴迷于他,就很气恼。   一个时辰后,隐隐有紫色的身影从后面追来,他那种良好的感觉顿时没了。   “主子,前面已经是林城了。要不要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凌弋拍马紧追几步靠近凌清瑄问道,这些天日夜兼程,他真怕主子吃不消,主要是他自己也累得不行。   “也好,大家找个客栈休息半天。”凌清瑄看着身后的护卫对凌弋说道。   “主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重离和眉鹤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事的,他们毕竟是亲戚。”凌弋吃着热乎饭间隙还宽慰自己的主子,“对了主子,上次袭击眉庄的就是眉鹤他们。”   鹰堂在六天前发现了凌灵的踪迹,也碰巧发现了月和山庄庄主。而暗卫最后一次看到重离就是在月和山庄,由此也找到重离。   细查之后才发现那庄主原是重离的表舅眉鹤,眉鹤的父亲是眉溯的小叔,成家后就被分出另建山庄,成为眉家另一个分支。   “休息两个时辰,继续赶路。只要追上阿离就可休息!”凌清瑄阻止了凌弋的叨叨,凌弋说得这些他都知道,可凌弋却不知道重离这表舅好男色。   玲珑镇,距楚都也就三个时辰。眉鹤决定在此休整一晚,明日进城也显得从容。   大概是临近楚都,玲珑镇不比林城差,街市繁华热闹,一行人原本要去珑荷斋在此地的别院,好生休整一番,明日以行商的身份进城,但是顾忌身后还跟着一个甩不掉的凌灵,只能先找个客栈一切等入夜再说。凌灵自上次之后也很谨慎,毕竟是武学世家出身,该有的江湖经验也不差,这让重离他们连茄粉迷烟都没法用。   此时一行人刚进醉霄楼,因正是用饭时辰,没有一个空出来的雅间。眉鹤无奈只得在大堂用酒菜,一时间伙计客人都开始一心两用。   眉鹤和重离并何力几个护卫一桌,其余护卫都分散几处坐定。紧随身后的凌灵,在众人坐定后要了和眉鹤最近的位置,依样点了酒菜。眉鹤瞬间没了吃饭的兴致,索然无味的叨了几口,间或给重离夹了几样醉霄楼的拿手菜。在眉鹤第三次用公筷给重离夹菜时,凌灵蹦了出来。   “你一个奴才,竟指使主子……”眉鹤手腕一翻甩了只翡翠卷进她嘴里,重离也跟着用筷子点了她穴道。   众人只看到一紫衣男子嘴含吃食且一手指着重离直直站着,顿时好奇对着凌灵指指点点。   一个身形修长的墨衣男子从二楼下来,摇着折扇向他们走来:“这位兄台,这男人要宠,也不能委屈了这如花似玉的小姐。”说完抬手给凌灵解开穴道,拉着泪流满面的凌灵就要去雅间。   “放开!你是什么人?敢拉着我……”凌灵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想挣脱开却无法使力顿时慌了。“何大哥救我!”回头惊慌叫着。   “墨笙,放开那位……嗯,公子。”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的信步行至众人跟前。   那声音熟悉的如刻在骨髓,重离袖中的左手紧握,指甲深陷,用手心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不要一刀杀了这男人,现在还不是时候!执杯的右手努力放松慢慢饮下杯中烈酒,辛辣入喉瞬间缓解了他脸上的苍白。   眉鹤只一眼就发现重离脸色不对,略感诧异,看一眼那墨笙还以为是这家伙方才的话惹怒了重离,安抚的拍拍少年,示意他勿要生气。   “这位兄台,舍弟鲁莽还望勿怪,慕轩代他给兄台陪个不是。”白慕轩向眉鹤拱手一礼又转向背对他而坐的重离,“请这位小兄弟见谅,舍弟只是心直口快,话中并无其他意思。”   重离冷笑,这白慕轩还是和当年一样“谦恭有礼”,像白慕轩这种自认血统高贵的人又怎会谦恭,他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就如当年他若不是乐谨的儿子……呵呵!   前世的他哀莫大于心死,对白慕轩亲自拿来的所谓“假死药”一饮而尽,死了……什么都结束了。事实证明他的死只是父兄乃至整个乐家军劫难的开始,临死前自己并未写任何东西,而那时白慕轩就在身边,而今想来只是为了亲自见证自己的死亡……亲自策划所谓的认罪书……从诬陷他“残害皇嗣”开始,整件事情就是一个阴谋! 他该有多狠毒才能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白慕轩有些不悦,如不是看到眉鹤气度不凡,而且眉鹤对这少年很看重,想他一国太子何须如此礼贤下士,而这少年居然不识抬举,依旧坐着慢慢吃菜吃酒,丝毫没有他预料的反应。   眉鹤对重离的举动很是满意,能看到号称“端恭贤德”的白慕轩吃瘪,心情顿时舒畅:“小重,这位公子已代他那不成器的兄弟给你道歉了,看在‘表哥’面子上就不要生气了。”   ‘表哥’……这人直接把自己降了一辈,重离看着假模似样的眉鹤忽然心情大好,遂起身端着酒杯看着白慕轩,“这位公子既然知道令弟有那等不适,出门在外就该管好勿要因、小、失、大。”最后的四个字加重语气,说完向白慕轩扬了扬酒杯一口饮下,方才的话既是提醒白慕轩这种多疑的人,也是提醒自己!那个墨笙就是那郡主的弟弟齐墨笙。   “……你,一个以貌悦人的娈宠,竟敢……”齐墨笙冲过来就要伸手。   重离一根筷子就制止了齐墨笙的狂吠:“这位公子,看来令弟病的不轻,要赶快就医才是,幸好这里不是都城,我也只是一介布衣,若是在都城冲撞了贵人,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公子纵容所致!”   “还有这位小姐,当日我们一行救你一命,可不是让你这样缠着我们。”重离回头看着呆怔的凌灵,“你屡次对我恶言相向,难道是因为我面善好欺?”重离冷冷一笑,“不知是怎样的父母才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儿!”重离说完鄙视的看了对方一眼,遂又坐下自斟自饮。   “你!何大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玉凌山,凌家庄……我是凌灵啊!”凌灵转而焦急地看着眉鹤,“我这次逃婚出来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你……”   “哦,你是……”眉鹤皱眉苦思,“不记得,每天人来人往要见那么多人,怎可能都记得。而且姑娘切勿再说那样与我声誉有损的话,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眉鹤完全没有在意凌灵又要滚落的眼泪。“何力,你好像没有婚约在身,不如你委屈一下收了这位凌小姐?”   何力:“……”主子!   此时的白慕轩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其它动静,只是愣愣看着重离。重离喝酒的动作……这个动作每次大战之前他都会看到,最后一次是在刑部大牢……白慕轩瞳孔微缩,不,不会的,他亲眼看着他七窍流血而死!而且这长相只有五分相似,年龄也不对……等等,他想起来了!   “你是……这次怎的没见你兄长凌梧公子?”当时那种情形他也没顾得上问这少年名字,他走时这少年还未醒来,难怪会觉得熟悉! “……你的伤可都痊愈了?”那样凶险的毒伤,连见多识广老军医都束手无策。   看来他昏迷时白慕轩去过营帐……他可不认为这人只是单纯的去看他,这种极近功利的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他的经历就是很好的警示,现在白慕轩应该又盯上冥教了,很可能就是以他为契机,不过相信凌梧他们应该不曾给白慕轩机会,否则白慕轩不会这样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好捉急!   ☆、行动   重离面上若有所思,片刻后仍是淡然:“多谢公子记挂,如今已经痊愈。”说完向白慕轩拱手一礼,陌生人就该这样。   “你这次……”少年的冷淡让白慕轩有些尴尬。   重离在心中冷笑,这就沉不住气了:“在下这次只是随表兄出来见识一番,是以兄长不曾跟随。”   “这位兄台,在下慕轩,敢问兄台……”白慕轩冲眉鹤拱手一礼谦和问道。   “区区何虚,只是一行商之人,让慕公子见笑了。”眉鹤觉得胃酸,真是难为这端恭贤德的太子了,“我们还有些事,就不打扰慕公子,告辞!”说完礼貌地颔了颔首,拉着重离向外走去。   眼见眉鹤一行出了醉霄楼,白慕轩冲身后打了个手势,随即便有几人尾随而去。白慕轩转身回了雅间,仿似忘记墨笙的存在,“怎么样,可有看出些什么?”   “主子,这姓何的八成是化名,那个孩子身手不错,和八魁有的一拼,不过主子,那孩子说的不错,墨世子这样行径确实……”谋士压低声音说道。   “……”按了按眉心,白慕轩吩咐手下人,“去把他弄进来。”   “小重,你觉得白慕轩这时出现在此地……”眉鹤扣着桌子问道,他早就发现白慕轩派人跟踪,便故意领着重离等人在玲珑镇有名的商铺都转了一圈,还在珑荷斋订了一批货,这才回了客栈。   “最坏的打算就是兵分两路,一路去慕王府,一路留在玲珑镇继续打探。”重离沉吟道,“如我没有猜错,那个凌灵应该是我们教主的未婚妻……”   “那关我何事,冥教会很快把她带走……等等,冥教!你是说冥教已经知道我们行踪……那……”   “表哥放心,冥教和白慕轩关系没有那么好。”否则……   “否则他也不会和阿离拉关系!”清冷的声音传来,眉鹤瞬间变了脸色,有人进来他竟全然不知。重离有一瞬的慌乱,须臾便平静下来,起身向凌清瑄行了一礼。   自打猜到凌灵的身份,他就知道自己定也被鹰堂发现了,还想着到时把眉鹤推出去寻求鹰堂的帮助,也能顺势和鹰堂弟子会和。只是没想到鹰堂的动作会这么快,也没想到凌清瑄会亲自前来。他不认为避开冥教弟子单独行动会惊动凌清瑄这一教之主,而且当时跟着他的可不止冥教的人……危险和安全可是同时跟着他。……如果说凌清瑄亲自来接他的未婚妻倒还有一半可能,难道冥教有什么要务需要凌清瑄亲自处理?   “凌教主到我这里做客怎么也不打声招呼!”眉鹤看着凌清瑄冷冽神情故意抬高了声调。   “我只来带走我的人而已……眉家主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凌清瑄淡淡道,“阿离,随我去冥教分部,我有话问你。”   “我和小重还有事没办完,你……”眉鹤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止住话头,任凌清瑄带走重离。   玲珑镇,冥教分部。   “阿离,为何甩开暗中保护你的人!你这样行事搅得冥教上下不安,尤其是凌耳和凌梧,生怕你被眉庄抓去。”想到重离出于不信任而不顾危险私自行动,凌清瑄脸上就带上一丝薄怒,“阿离,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们说?还是说你心里根本就不屑于我们为你做地一切!”   重离看着满面风尘的凌清瑄,眼中闪过愧疚。他没想到这人真的是为他而来,没想到避开暗中护卫他的冥教弟子会给凌梧他们造成困扰……这次他确实做得不对,但他不能吐露实情,即便是将来见到父兄他也不敢将实情告知。原先所做的一切皆因一个凌灵都回到原点,重离发现面对凌清瑄的指责,曾经想好的借口一句也说不出来。这人不眠不休的赶路绝不是为了追回他的未婚妻,……对于这个真正关心他的人,那些借口就是给对方的侮辱,所以重离只是静静站在那嘴唇紧抿。   “……阿离,难道你就没话对我说吗?”看着面前垂目肃立一言不发的重离,想到方才他乍一见自己出现,那瞬间的慌乱让凌清瑄有些心酸,无奈揉着眉心疲惫的问道。   重离苦笑,罢了,到了此时只能孤注一掷了。“主子,我并非不知好歹,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有难言的苦衷,而且我造的孽,就该由我去了结。倘若再耽误下去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我这辈子恐怕都会活在愧疚自责中……而且此事牵扯到楚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将冥教卷入其中。主子和凌梧都在为大业奔忙,唯独我……”重离忽然觉得重生一次他的人生依旧是失败的。   “……好,我不问缘由,但和楚国有关……到底是什么事?而且你太小瞧冥教了。”凌清瑄觉得重离嘴角那抹苦笑太过刺眼,“你从未说过,又怎见得冥教就办不到”   “我现在只想查到乐谨将军的下落,并救出他。”看着凌清瑄眼中的坚持,重离咬了咬牙说道。   “乐谨……与楚皇和白慕轩有关?”凌清瑄回想着鹰堂曾经的消息,“你们现在可有查到什么?”   重离摇了摇头。   凌清瑄沉吟片刻,道:“那救出乐谨之后你有什么安排?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楚皇和白慕轩的阴谋,都是为那三十万兵马。”凌清瑄定定看着重离,“据我所知,乐谨在大殿跪求楚皇,愿以乐家军换取幼子性命,更愿携子归辞故里。楚皇本已‘恩准’,不料幼子却畏罪自尽并写下认罪书。以致乐谨当场被杖责并囚禁,乐家军被夺,乐朗不知死活。而今白慕轩父子与乐家不只是家恨,正因为如此,即便救出乐谨,他也只能隐姓埋名过完一生。”   重离即便已经听眉鹤说了大概,但凌清瑄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他有如目睹老父的屈辱和惨状。他恨自己愚蠢,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是个阴谋,唯独他一头栽进去,那些淡淡的宠溺和包容只是白慕轩给他织的一张网。他恨不能立时剖开白慕轩的胸膛看看那颗心到底有多毒!   重离眼中浓重的恨意让凌清瑄的心紧紧抽了一下,他在重离眼中见过伤痛和渴慕,也见过苦涩和悲凉,唯独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恨意。这孩子还有事没说!凌清瑄犀利眸光笼罩着重离,厉声喝道:“救出乐谨之后你要找谁报仇!”   “白慕轩!”沉浸在恨意中的重离脱口而出,随即一脸震惊地看着凌清瑄,对方眼中不辨喜怒,只是定定看着他。那样的眸光中重离的心慢慢沉入谷底,握紧双拳,冰冷的手心却感觉不到刺痛。   他终于要知道了。以凌清瑄的睿智已经不需要再问其它就能看出其中的诡异……罢了,只要他能帮自己救出老父,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重离以为……耳畔传来凌清瑄低沉的声音:“你就是因为这样缘由……才甩开那些护卫的。”凌清瑄叹了口气,“你的情形虽有些……奇怪,但这世上什么怪事没有,我虽然好奇,但在你想告诉我之前,我不会问你任何问题,你也不要再有别的顾虑。”凌清瑄轻扣了几下桌面“……但这事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晓,毕竟……”凌清瑄看着重离眼中的绝然在慢慢消散,暗自松了一口气。   冥教的消息从不会出错,从小就未离开过重府的重离是不会接触到乐家的人,再想到重离重伤醒后的一些奇怪举动……还有现在的情形。若有所思的凌清瑄被重离身上弥漫出的绝望惊醒,面前的重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往日清澈的双眼空空洞洞仿似没有了魂魄的娃娃,那一刻凌清瑄觉得自己很残忍。   “不过报仇有很多种方式,你准备用哪一种?直截了当还是……”他庆幸自己方才的机警,没有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那样万念俱灰的重离让他觉得心在抽痛,随即岔开话题。   重离诧异的看着凌清瑄,对方眼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怀疑和忌惮,而是同往常一样,只是在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会闪过一丝担忧……重离蓦地释然了。不管其他人如何,至少在这人面前他不用再那么累,紧绷的神经能够有片刻舒缓。   “像白慕轩这种人最能让他痛不欲生的不是死亡,而是亲眼目睹他费尽心机得到的却尽数失去。”感觉到面前人的放松,凌清瑄舒了口气,“等救出乐谨我们再好好谋划一番。”   凌清瑄的决定正是重离的此刻最想做的事 :“主子,可有什么好的计策?……最好不要因为属下的事情妨碍主子的大计。”重离看着凌清瑄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如果属下没有猜错,这次楚焰两国边界之争应在主子的谋划之中。”   “……我本欲趁着这时机去以前的慕王府查探,没想到一个时辰前在这玲珑镇醉霄楼碰见白慕轩,因此属下猜测在这种时候他的出现……”重离斟酌着说道。   “你的猜测有几分道理,耐心等两个时辰,鹰堂他们会将消息送来。”凌清瑄扬声唤道:“凌弋,带阿离下去歇息,告诉其他人抓紧时间歇息,今夜估计有的忙了。”   看着重离单薄的背影,凌清瑄暗自叹了口气,想到今后和这孩子的相处他就头疼,如今的重离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清澈的眼神看不到底。上次两人深谈并没有让这孩子放下心防,只是更加会掩饰内心的情绪。如今这情形只怕……   “重离,你没事吧?”出了凌清瑄的房间,凌弋赶忙问了句,方才主子满脸的不悦吓得他都不敢在外屋呆着。   见重离摇头他才松了口气:“重离,下次可千万别再这样了,主子和我们这一路日夜兼程才追上你……”见重离满是歉意地看着他,顿时闭嘴带路,他很想念舒适的软床。   是夜,冥教分部。   “主子。属下都已查探清楚,齐墨笙在玲珑镇有处不小的别院,平日看着和其它达官显贵的别院没什么不同,但那管事每次采买不止数量大,间隔时日也很短。白慕轩是昨日来的玲珑镇,酉时初刻启程回去楚都。属下派人跟踪,确定白慕轩已然回到太子府。”   “对方与往日相比可有什么异样?”凌清瑄思索片刻,转向鹰堂在玲珑镇的分堂主问道。   “守卫有些调动,但防卫的安排和往日相同,但属下却觉得奇怪。”分堂主沉吟了一下,看着凌清瑄:“那种情形就像是敞开了大门等着我们进去。”   “……是么。”凌清瑄眉头微皱,扬声道:“现下开始,分部的人分成三队。”   “一队留驻分部以防其它。凌弋,你带着第二队处理好后续的事,看到撤离信号就来接应,第三队随我去别院救人,半刻钟后出发。”凌清瑄冷声吩咐着,待众人都出去之后才看向一旁的重离。   “阿离,你随我一起去,检查一下随身要带的东西,那种情形下不可能有人护着你……你方才也听到了,白慕轩已经有所察觉。我们这一队人要分成三拨,第一拨和第二拨诱敌,第三拨救人。”凌清瑄说完递给重离一个狰狞的罗刹面具,自己也戴上一副。   “主子,眉鹤求见。”凌弋轻轻敲了敲门框。   “告诉他,如果想去就跟着,不过让他管好自己手底下的人。”凌清瑄说完解下重离腰间的玉蛟鞭随手用什么抹了一下又递还给重离,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重离接过呈褐色不在那么显眼的鞭子缠在腰间,紧跟在凌清瑄身后与第三队会和。   外面,眉鹤的人除了留驻珑荷斋的,余下都随他来了,分成两队并入第二队和第三队。   夜色中,早有鹰堂的人在队首等候,凌清瑄打了个手势,鹰堂的人已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一众黑衣蒙面护卫紧随其后。   齐墨笙的别院外,凌清瑄静静站着,身旁的重离和眉鹤也同样静听别院内传出的闷声厮杀。   一刻钟后传出瞬时的寂静,不等凌清瑄发令,突然又有一批黑衣蒙面人咻咻冲进别院,凌清瑄和眉鹤对视一眼,都没有动作。   “一个都不要放跑!姐夫果然没有猜错,今夜不管是谁的人都给本世子把命留下!”四处的火把随齐墨笙嚣张的声音同时亮起。   “是吗?”冰冷的声音响起,众人只看到一玄色身影瞬间出现在齐墨笙身边,不等齐墨笙身边的锦衣护卫出招,短暂的交锋已结束,一把刀稳稳地架在齐墨笙脖子上。   “让他们退后,随我去地牢。”冰冷的声音瞬间让重离双眼涩痛,眉鹤看了一眼身旁的沉默的凌清瑄才没有奔出去。   “还望乐大哥收手,慕轩可保你和伯父安然无忧。”一身杏黄衣袍的白慕轩从暗处现身,目光复杂看着挟持齐墨笙的乐朗,一群锦衣护卫从他身后冲出将乐朗等人团团围住。   凌清瑄一把按住重离,示意他勿慌。   “你的话我还敢信吗!我的阿离就是太信你了……呵呵,白慕轩,我只想问你,当年对阿离下手时……你可有一丝犹豫?”乐朗说话间将一颗药丸塞进齐墨笙口中强迫其咽下。   白慕轩的脸在闪烁的火光中不辨明暗,乐朗冷冷一笑,“怎么无话可说!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呢?白慕轩,你们白家人从来都是这样忘恩负义!且不说我们对你的暗中支持,就说阿离那傻孩子为了你几次三番在生死间盘桓,而你为达目的竟让那孩子含冤而死!”   凌清瑄能明显的感觉到重离紧绷的身体在颤抖,还有满身外溢的杀气。   这孩子自白慕轩现身后就一直是这样。看着与乐朗遥遥相对的白慕轩,凌清瑄微眯了下眼睛,安抚性地拍了拍重离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_= =_= =_= =_= =_=!   ☆、疑虑   乐朗一脚将齐墨笙踹向手持利刃的护卫,无视围着他的锦衣护卫,提着长刀缓步走向白慕轩,声音仿佛淬过冰渣:“这就是阿离瞒着我们给你精心训练的八魁,你用的可真是顺手啊……”长刀一挥斩向护在白慕轩周身一众灰衣护卫。   “……就地格杀!”白慕轩沉声喝道,无视前方齐墨笙痛苦的呻吟。只是冷冷盯着重重包围中挥舞着长刀左右砍杀的乐朗。   凛冽的寒刃中玄色身影左突右攻穿梭其中,兵器的交击声响成一片。鲜血飞溅中不时有护卫倒地,片刻后玄色身影跃出重围,以诡异的身法几个纵跃已至白慕轩上空,森森寒刃直直劈向白慕轩。   正当众人都以为白慕轩必死无疑时,却不想几支利箭从不同的角度破空而来!此时若乐朗就此劈下他自己也会被利箭射穿,乐朗当即挥刃斩向来势凶猛的利箭,而白慕轩也趁乱脱身,乐朗又陷入厮杀中。   与此同时一群戴着罗刹面具的黑衣人如鬼魅般靠近那些暗处,手中墨刃无声挥出。   “老大!”一群黑衣人护着一人从一从假山后且战且行。   无声的厮杀中,乐朗忽觉周遭压力顿减。“阿郎,你去救人!这里有我!”听到熟悉的声音,乐朗没有回头,几个挥砍纵跃向那群黑衣人跃去。   “阿郎!”黑衣人中传出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   “爹!”乐朗劈开拦路的几个护卫与黑衣人会合。   正当他挥舞长刀护着父亲且战且退时,突然传来白慕轩的厉吼声。   “住手!都住手!”白慕轩大声地喊道,身体被一条墨鞭紧紧困缚,刚才稍一迟疑没有立时发令,便被戴罗刹面具的黑衣人手持一把短刃刺在他的胸口,血正顺着短刃缓缓流下,杏黄衣衫也在晕湿,他身周的护卫早已横倒在地上,其他护卫见此也不敢擅自行动。   “我来。”凌清瑄接过捆得严实的白慕轩顺手点了其几处大穴,“备几辆马车,打开大门。如果想让你们的主子活着就不要耍花招!”凌清瑄冷声对着那些护卫说道,不去看旁边的重离。当时他已解决大半八魁,不消片刻就可生擒白慕轩可重离还是以身试险!   “……照他们说的去做……!”白慕轩恨恨看向来迟的幕僚。   眉鹤指挥余下的黑衣人将所有受伤的包括战死的黑衣人都弄上马车,这才和凌清瑄重离提着白慕轩上了最后一辆上马车。“三里之外跟着!”凌清瑄冷声向欲跟在车后的锦衣护卫斥道。   车内,微弱的烛光闪动。“……今日多谢诸位壮士相助,乐某感激不尽!”白发苍苍的乐谨虚弱地靠在乐朗身旁,看着凌清瑄,嗓音沙哑:“不用顾忌老夫,还请速速赶路,诸位受伤的义士还需尽快救治。”说完定定看了一眼白慕轩就闭上眼睛。   茫茫黑夜中,寂静的路上只余马车疾驰的声音。漆黑的马车内,白慕轩闭目听着周遭的动静,马车已经疾驰一个多时辰,中途左右拐了几次他已无暇再算。半个时辰前因护卫跟得太紧,那使鞭的黑衣人拔出刺在他胸口的匕首狠狠地刺在他腿上,完了又将匕首刺入他胸口……失血让他眩晕,但胸口和腿上的剧痛又唤醒他的神志。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车中其他的人都下去了。乐朗掰开他的嘴放入一颗药,并随手给他灌了几口酒,头晕目眩之际,乐谨苍老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你曾承诺阿离会让百姓和乐,当时不止阿离信了,你的野心老夫也信了……那就留下你的狗命去应诺……每半年会有人给你解药。假若你食言而肥……那就用你的命告祭阿离在天之灵。”   ……   白慕轩被低低的哭泣声吵醒,睁开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厌烦。转头,他的妻子齐默茹正趴在他床边抹泪,刚一听到动静便惊喜地看向他:“三郎,两天了!……你终于醒了。妾身……妾身明日就去还愿……”齐默茹边擦着眼泪边说。   “……让你担心了,去将谋良叫来……”白慕轩沙哑着嗓子说道。   “好……臣妾让人炖了燕窝粥,稍后就给你拿来。”齐默茹不舍的向外走去。   片刻后,一身青衣的谋良进了屋。   “殿下,你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扶我起来。”白慕轩在谋良的服侍下喝了一杯温水,终于缓解了喉中的涩痛。   “简神医说殿下今日就会醒来,果然如此!”   “……现在局势如何了?”白慕轩闭上眼睛,等眩晕过后才缓缓问道。   “皇上已经知道,还说倘若十天之后殿下仍不能骑乘,就命二皇子领兵出征。”谋良低声道,“不过简神医说殿下曾吃过治伤的良药,十日之后定能飞马骑乘。”   “那岂不要令他们失望了……”白慕轩冷笑,“可查到乐谨父子下落?那些黑衣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没有。他们不知何时换了马车,臣等是在三十里外一处荒村找到殿下的。”谋良看着白慕轩阴沉的脸小心地说道,“那些戴罗刹面具的是七杀阁的人,没人知道七杀阁在哪,他们五年前出现在江湖,接任务挑剔且怪异。倘若有含冤莫白之事,一筐鸡蛋也能做酬金,因此江湖中声望很高。传说上至官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可能是七杀阁的人……”   “……去请简神医来我房里。”白慕轩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睛,脑海中却闪过那持鞭男子清瘦的身影。当时那男子为劫持他不惜被八魁中一人刺中,那躲避要害让出肩部的动作他曾见一个人做过。当年那人杀入重围去救他时,就……   “你中毒了,但那毒对你的伤势却很有帮助。”简愠微凉的手指按在白慕轩的腕上,“看来伤你之人对你恨意颇深。”   “什么意思?”白慕轩忽然睁开双眼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的中年男人。   “他刺中的部位会让你流血不止疼痛难忍,却不会有性命之忧。而喂你的毒却可加速你的伤势愈合,日后你但凡受伤都会快速痊愈,但以后每个阴雨天,你身上所有的旧伤都会刺痛难忍。”简愠撤回手重新伏案写了药方,“这次即便没有我你也死不了,这付方子也只能略缓你的疼痛,每逢阴雨天就熬着喝吧。”   “那毒真的无解吗?”白慕轩不死心的问。   “此毒我只在古籍上看过,倘若他没有用酒给你送药,我还有三成把握,可惜……”简愠摇摇头,无视白慕轩煞白的脸色径自走了出去。   一年前他的人在玲珑镇发现可疑的人,他从那时就开始布局,明明有自己的田庄和店铺出产可供那些守卫日常生活所需,却故意让别院的管事在外面采买……本来有幕僚建议把乐谨送到别处,可他却想用这虚实难辨的招数引出幕后之人,却不想是这样的结局。   “乐离,你既已死为何还要害我!”白慕轩握紧双拳,咬牙说道:“七杀阁!乐朗!”   十日后,楚太子白慕轩领命出征,同行的还有二皇子,楚皇命百官送至十里亭。   月和山庄。   “阿郎,这些都是我给伯父的补品,你凭什么不收!”眉鹤板着一张妖孽脸冷声问道。这次重逢后乐朗一直对他很客气,这让他很恼火。   “是小何来了吗?阿郎快让小何进来。”乐谨从榻上慢慢坐起。   “小何,我们已欠你良多,今生恐怕都还不上你的大恩。”乐谨看着恭敬坐在下首的眉鹤,“而且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不要再浪费那些上好的补品了,过些时日……”   “伯父!你们哪里都不用去,就住我这……而且我还指着乐兄以后能够帮我壮大山庄,除非伯父和乐兄嫌弃我……”眉鹤焦急打断乐谨,这次要再放走乐朗他就是个傻子。   “……好吧。”看着眉鹤眼中的急切,乐谨有些无奈的摇头。这孩子看阿郎的眼神总是欢喜雀跃……罢了,孩子们的事随他们去吧!“对了小何……最近怎的不见阿离。听阿郎说他是你的表外甥?”乐谨端起茶盏慢慢饮着,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是呀,这次多亏了他请冥教帮忙。”乐谨的回复让眉鹤心花怒放,乐谨问一他便答二,“他随他们教主去忙了,临走时让我告诉你们,过段时间就来这儿看你们。”   “冥教!不是七杀阁吗?”乐朗在一旁问道,那孩子给他的感觉太熟悉,如果不是年龄和容貌相差太大,他几乎要以为是他的阿离回来了,就在他们身边!很多时候他都会不经意地发现那孩子在悄悄注视着他和父亲,那眼中总会闪过痛惜和自责。父亲估计也和他一样的感觉……   “他们冥教和七杀阁有生意往来,所以当日就请了楚都附近七杀阁的人帮忙。”眉鹤有些不喜乐朗对重离的关注,随即转向乐朗问道:“小重说你三年前帮过他,还告诉他进山庄密境的通道以及那句,嗯……密语!所以他这次纯属报恩。”眉鹤说完就紧张地看着乐朗。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乐朗袖中的双手紧紧交握,面上却只是微皱眉头若有所思,“是有这事,我当时没问他的名字。而且这孩子和三年前变化挺大的……”那所谓的密语,他就告诉过一个人!就连父亲都不曾知道!   “什么密语?”乐谨疑惑的问道。   “哦……没什么,呵呵。是我当年和乐兄闲极无聊时编的暗语。”眉鹤讪笑着,“伯父那些补品你就放心吃,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搅你休息了!”说罢急急忙忙向外走去。   屋内静了片刻。   “……阿郎,你之前并未见重离那孩子,对吗?”乐谨定定看着长子,“还有……那密语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没书评没动力……………………………………………………o(╯□╰)o   ☆、往后   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心中烦闷。听人说月中的群星山巅景致很好,夜月下他正望着水中那轮明月发呆,却不想一物重重砸在那轮圆月上。等他看清那是个人时,眉鹤已经没劲扑腾了。   他费很大的力气才将那把自己紧缚在机关鸟上的眉鹤弄上岸,后来才得知眉鹤的家族最善机关,但百年前却将机关术的精髓秘本遗失,他凭着家族中仅存的记载自制了机关鸟,那次是在月潭旁的山崖上第一次试飞,结果差点把自己淹死。看着那妖孽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他觉得心中的烦闷去了不少,随口就说了那句“群星山上飞明月”,结果那货又差点把自己咳死。之后那妖孽缠着要他负责,还说全因他才翻了潭,也就是那一年他第一次误了阿离的生辰……   “……后来,临去北曼时,我不放心阿离才告知他这些。”乐朗让自己冷静,“之前我从未见过重离,更不曾……”   “阿郎,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尤其是小何!”乐谨微眯了下眼睛,眉鹤方才提起那孩子时眼中闪过的不喜他没有看错,“小何是个好孩子,对你也……但我不希望他迁怒别人。”   “不管他是不是阿离,我都当他是我可怜的阿离。”乐谨沉声说道。   此时重离正在冥教,自打这次回来后,几乎没见过凌清瑄的面,每日依旧在三位师傅那学艺,闲时他会去凌捌那翻看对方的存书,还有凌捌对各种行商手段的独特见解。此刻他才明白为何炎泺商会打冥教的注意,冥教不仅涉猎盐铁,木材,还有票号、当铺、养马甚至布匹粮食。重离很是佩服每一任冥教教主,能把这些渗透到整个大陆,这得要多好的识才能力和用才魄力才能办得到。   他知道自己又惹恼了凌清瑄,当时他们一行人将老父救出后,辗转了几次行程,才甩开白慕轩的追踪,直到月和山庄。有别人的时候这人还会应几句话,一旦两人独处时,他会整日都板着张脸不发一言。奇怪的是,不知是因为知晓老爹和大哥都平安无事了,还是因为那个如大石压在心头的秘密有凌清瑄分担了,凌清瑄这样的态度却让他莫名的心安,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当时他只想尽快擒住白慕轩,好结束这场为营救父亲的厮杀,而且机会稍纵即逝,所以才会使出那样凶险招数,也难怪凌清瑄会生气。事后他曾向凌清瑄解释,因为穿着玉蛟软甲所以才……可那人只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事实上他根本忘记身穿软甲的事,只是本能的驱使让他做出冒险的事情。   “阿离,最近在做什么?”凌清瑄忙完后和凌梧喝着清茶,边漫不经心问道。知道重离的心结所在之后,他也体谅对方的不信任。可是之后营救乐谨时,重离为擒白慕轩时那种不要命的招式却是真的惹恼了他……如果不是身穿有软甲,那一刀当时就能卸了他的肩膀。   “小家伙又惹着你了?”凌梧慢慢饮着茶,“他现在除了和我们几个学艺,剩下的时间就去凌捌那儿看书。”   “他还想把自己变成全才。”凌清瑄说完自嘲的笑笑,他觉得自己有些累。“我是希望他能够独立不依赖他人,可也没让他不惜命,而且不是每次他都能那么好命得拖到凌思来救治……他执拗得让人头疼。”   “当年,我们像他这么大时,早就独当一面了,更何况阿离还是我们亲自带出来的。”凌梧放下茶杯看着好友,“给他机会去外面闯闯,总是将他当做孩子,你会觉得有操不完的心,肯定会很累。”   “而且这次他不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再说像我们这样哪里有不受伤的。”凌梧也听说了当时的情形,也训了重离几句,可看到那孩子一副诚恳认错的样子又不好再多说什么。看着凌清瑄烦躁的样子有些好笑,这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冥教教主吗。   “也好,你有空了问问他想去做些什么,顺道安排一下。”凌清瑄揉揉眉心“啧……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凌捌的书房,重离正看书看得入神,冷不防被挡住光线,讶然抬头便发现凌清瑄正黑着脸看着他。   “主子,你怎的过来了,有事就让人通传一声就好了。”重离赶忙起身,天都快擦黑了。   “……跟我来。”见重离有些不舍的放下手中的书,凌清瑄不禁有些恼火,在西苑等了重离很长时间,到了饭时也不见人影,只好亲自去找,进了门就看到重离在专注的看书,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   “你想去行商?”饭后捧着重离亲自沏的茶,凌清瑄心情好了很多,“想去哪处可想好了?”   “属下想去楚国还有焰国两处看看,要说行商属下还真不敢大言不惭,看了凌捌的著述,才知道自己的见识太少了。”重离也坐在桌边,“属下想跟着凌捌多见识一番。”   “为何想着行商这一路,你可知商者的地位在各国都不是很高。”凌清瑄斟酌了下道。   “那只是偏见,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况且积攒了财富才能做更多,比如建学堂,修路。百姓有志者也能考取功名,另外即便不能博学,最少能看得懂《济民农经》和契约。”重离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 ,“看得懂农经就不会误了农时耕种,农人收成好才能吃得饱。看得懂契约才能少纷争。乡里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这样主子将来大业有成,也能少些烦恼。当然,吏治清明才是最关键的,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凌清瑄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重离有刹那的震惊,虽听凌梧他们说小家伙这次回来变了很多,虽然还是清冷,但却有了生机。此时皎皎月光照在那张脸上,双眸熠熠生辉。 “云容月貌” 凌清瑄对自己脑海中忽然冒出这词感到惊讶和窘迫,所幸重离正望着月色出神未曾注意到,才端起茶缓缓饮下才压下心中窘迫。   “看来你确实长进不少,竟有如此见地,明日就去凌梧那里,他自会安排好一切。”凌清瑄放下茶盏,“不过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为答谢我上次的相助?”凌清瑄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有这方面原因,但也是我自己的愿望 。精明睿智的主子岂能有草包属下?”重离回头淡淡一笑,“当然,属下也想跟着主子成就一番功绩,将来等属下老了也好给孩子们吹嘘一番,才能不枉此生。”   凌清瑄看着这样充盈生机的重离,也不由心中心中一松:“自己在外面定要小心谨慎,勿要让我们挂心。有什么不妥就发信号,分部看到自会去相助……这个你拿好了。”说完从衣襟里拿出一枚形似玉佩的墨色印章,左右各拧了一下,印章便一分为二。又拿出一条玫红色的链子细细穿上,正想帮重离戴上,可看了一眼雪白的颈项……心中略一犹豫,将那半块印章放在了重离手上,“有了这个就可调动你所处附近七杀阁的成员,但需戴上你用过的那个罗刹面具。”   “……主子,那日是重离连累主子担忧了。重离只是一时情急,其中缘由现下还不便对主子细说。但是主子对重离的大恩,重离没齿不忘,他日定当回报!”重离说完深施一礼。   “阿离……切莫再说这些生分的话,你和凌梧他们都是我的……兄弟,自己在外好生保重。”说完看了一眼重离,转身离开。   重离看着凌清瑄匆忙的脚步,愣了会神。   这人也挺累的,一教之主,还有七杀阁,还要谋划江山,还要为他的事情劳心。不过有凌梧他们襄助,自己也会尽所能为他的大业尽一份力。   竹苑东苑。   凌清瑄放下手中的密报:“凌梧,这三个月白慕轩和炎清瑜胶着在胥城,我们的人在焰都可都布置妥当了?”   “全都妥当了,只等大战结束。炎清瑜回去就会发现有很大的惊喜等着他,白慕轩此次也是空手而回,而且他暗中经营的养马场就快到我们手中了。”凌梧后仰倚靠在黄檀椅上,“这次多亏阿离提醒我们,白慕轩若是知道这一次领兵让他的马场易主,定会以为是他五弟做的手脚。”   “阿离吩咐凌耳打听的消息都帮了我们不少忙,而且他还建议每处分部都分出一半成立了镖行,承接那些护送贵重财物,甚至为一些票号,显贵或商号做有偿护卫,这样七杀阁和冥教伤残或年老的成员弟子都能有用武之地,还能从各处打探一些消息。”凌梧从荷包中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凌清瑄,“这是他给写的镖行六戒,还蛮有意思的,比一些老江湖都要细详。”   “戒住新开店房,只要门上写有开业大吉的店就不要去住。新开设的店尚摸不透,保镖之人不能随意冒险。   戒住易主之店,换了老板的店,人心叵测会有贼店 。   戒住倡妇之店,有些店倡妇纠缠会中计丢镖 。   戒武器离身,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住店体息,武器都必须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戒镖物离人,无论是旱路上的镖车还是水路上的镖船,或是保护的官员,商人,镖师都不得随意离开。   戒忽视疑点,当镖师的必须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觉能力,一旦发现可疑之处,就要密切关注,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之中。”   凌清瑄看着册子上细瘦苍劲的字迹,眼中也露出赞赏之色。再看那六戒,也由衷感叹小家伙和凌弋他们学得很出色。   “这段时间阿离在做什么?”凌清瑄漫不经心的问道。从上次至今,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见过小家伙了,也没去询问他的详情。他一直让自己很忙碌,这样就不会去想那张脸,还有那……他也不知自己中了哪门子邪,只要闲暇时脑中便会浮现出对方那云容月貌,甚至是在睡梦中。   “只听说就这几天他就要接受凌捌的出师验考,真的很期待他会做些什么。”凌梧懒洋洋的说道,也不知这几天能否得闲。   “这几天也空出时间了,明日我们正好去凌捌那儿一趟,顺路看看马场的事情。”凌清瑄一句话两人都有了空闲,“回来时顺路看看你外甥将越国打理得怎样。”   凌梧暗自好笑,这两个顺路一顺就几千里。   早就发现好友最近莫名的烦躁,只是想起穆森曾说过的话,凌梧又不想凌清瑄太接近重离。凌清瑄和穆森一样都有自己的责任,凌清瑄更是一个果决的人。他不希望小家伙将来和他一样。罢了,到时再说吧,也许阿离没有此意呢!没影儿的事他何必在这烦恼,凌梧摇了摇头,下去安排出发的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     ☆、墨石   焰都。冥教分部。   精致的五进别院,初秋的阳光慵懒的照在假山荷塘丛竹上,假山上自然生长的折鹤兰随风袅袅而动,荷塘里荷叶田田雨滴圆圆,粉色花苞疏落点缀其间。雨过天晴,别院的一切都显得焕然一新,尤其那些丛竹更显碧绿。   重离静静的在自己的房中时而挥毫泼墨,时而细细勾勒,专注与案几上的画作,窗外摇曳的绿荫给周围平添了一份幽静。   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重离喜清静,也就没人不识相的打扰。窗外几棵垂丝海棠挂着碧绿的海棠果,倚着旁边的一丛丛紫竹。那片紫竹斜对着他的窗子,一直延伸到院子东南角的凉亭。每每闲暇时沏杯清茶,坐到窗边享受着茶香沁润,再看着那从翠绿感觉很舒心惬意。   而此时丛竹围绕的凉亭里,凌清瑄和凌梧正边饮茶对弈,顺道留意重离的举动。他们都好奇重离怎样赚一百两来完成验考,如今看来是给那家酒楼或茶楼作画。如让书斋代卖今日估计是拿不到银子。   一个时辰后,重离伸了个懒腰,将新作好的那幅画用紫檀镇尺压好,好让墨色干透,随即又进了里屋,半个时辰后拿出一方紫褐色小印蘸上朱砂印泥盖在右下角。看了眼桌上的滴漏,感叹着果然是“业精于勤荒于嬉”,一幅画居然耗时这么久才完工。若不是凌捌昨日给了他一两银子,要他在今日换回百两银子作为出师验考,且不许他人相助,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门技艺。看看与玉霞楼约好的时间还早,便沏了杯清茶坐于榻上随手拿起一本游记。   那天他十二岁生辰,大哥没有回来。   之前给大哥准备的惊喜都成了讽刺,心伤之后便生恼意。他带了足够的盘缠去“闯荡江湖”,想要亲自体会大哥曾说的“江湖”。   一个月之后,凭着丰富的“江湖经验”,他竟真的平安到了月城。   当日的月城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一打听才知道是月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便忍不住动了些小心思。平日偶尔也听到有的兵将偷偷聊一些荤话,其中便有青楼花魁之类的,有次被大哥发现连着他也受了罚。想他这次竟能亲眼所见,小心肝瞬时激动得砰砰直跳。拦住一路人问明了青楼花魁所在,在对方莫名奇妙的眼神里雀跃而去,待对方回神后高喊“小兄弟,此花魁不是彼花魁……”时人已经没影了。   他按捺住激动坐在大厅,此时就只有他一个客人,老鸨打着哈欠喊了几个同样哈欠连天的美艳女子叮嘱道:“好好服侍这位小爷……”就没了踪影。   忐忑中闻着周遭女子身上浓重的香粉味,他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待到一杯酒醒后,才发现自己被人换了衣服,行李短剑均没了踪影,而且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脑袋嗡的一声霎时汗出如雨……他这是中了大哥所说的“被人打了闷棍劫了财”!   半个时辰后,不等他身上软禁散力道过去,他就明白了对方不止要劫财!   挣扎无果后,他心生绝望拼力撞开房门冲着楼下跳去,却没有等到坠楼应有的头破血流。   “小家伙,还没抱够吗?”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笑声,唤回了他的神志。松开手尴尬的站在对方面前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狼狈。   “这孩子归我了。”一身白袍飘飘欲仙,对方凉沁的手牵着激动的他离开噩梦。   一座雅致的竹楼里,清风徐徐。一个如谪仙般的俊美男子正在指点一少年挥毫泼墨提笔勾勒,阳光透过枝叶勾勒出一大一小两个雅致俊美的身影。   “已经教了你一个多月了,以你的天赋俗世中也难有对手了,你也该回家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包括你的家人。”话毕,男子俊美无尘的身影已消失在他阖起的眼中。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如谪仙下凡的师父,和他渊源颇深。   醒来时,对面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欣喜的看着他。对方的面容略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这个”。只见对方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银匕,那是五岁生辰时大哥送他的生辰礼。   “……你是,那个在假山后伤心的……”那年父亲带他入宫赴宴,无聊时悄悄溜了出去,碰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在御花园假山后抹眼泪。后来两人熟络了,他才知道男孩的处境有多艰难,时常被人欺辱甚至是下毒,咬咬牙他便把新得的礼物送给对方防身,且大方对推辞的男孩说他还有很多……   “我在月城的群星山下见到你昏睡不醒,便把你带到我的马车上……我已经通知了你家人……”   而那个让他心生怜悯的男孩,最后却亲自为他送来了毒药。   ……   重离将书缓缓放下,起身将快要裂开的茶盏慢慢放到几上。桌上的《月荷图》也已干透,将那枚临时用紫檀镇尺一角雕刻的印信收入荷包中,满意地卷起画卷,虽说有些手生,但卖个区区百两还不在话下。   凌清瑄和凌梧两人悄然跟在重离身后,看着重离进了一家书斋,花了几钱银子买了裱画的材料和装画的锦盒,自己进了书斋的装裱间。之后两人又一路尾随到了玉霞楼,看着重离闪身进了侧门。   这玉霞楼在焰都众多酒楼中很有名气,大厨的手艺好再加上楼里的布置处处透着风雅,就连那些纨绔也都愿意在这吃饭顺便沾些雅气。老板因是读书人出身,不时会办些诗会或拍卖些名人字画,因此很受一些文人雅士推崇。今日正是玉霞楼拍卖字画的日子,管事见两人气度不凡,顿时挂上笑脸恭迎二人进了二楼。两人为不被重离发现,随处找了个角落坐定。   “哎,听说了么?……这次杨老板还要竞卖一幅墨石山人的画,价高者得之。”   “是呀,昨日听到消息我们早早就来了,希望能有幸目睹……”   “……也不知是真是假,毕竟墨石山人的画已有五年不曾现世……”   “应该是真的……墨石山人的画以前也只有玉霞楼能有幸收藏。”   “……到时再看吧,如果不是真迹,杨老板可就没脸见人了。”   凌清瑄与凌梧面面相觑,“有墨石山人的名画在前,小家伙的画作估计……早知他来玉霞楼卖画就该提醒他,多花些心思,请书斋的伙计来装裱,毕竟人家术业有专攻。”   两人正思量着,管事已将铜锣敲响,楼上楼下皆寂静无声。一四十岁上下的儒雅男子慢慢从里间出来,身后跟随几个青衣小童。众人都伸长脖子看着小童们捧在手中的锦盒,耐心听完杨老板的竞买规矩。   又一声锣响,小童将锦盒打开,小心地把一幅画递给杨老板,由杨老板再小心翼翼地挂在正中壁上。   先竞卖的那些画作虽也小有名气,但都不是墨石山人的,也被人以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的银子买走。这也让凌清瑄和凌梧放下心,只是不知重离的画卖了多少银子。   墨石山人的画作,是最后一个被竞买的。   众人都一波一波轮流上前细细观赏,包括那几个已经买了画的客人,凌清瑄没有看到重离便也和凌梧上前。此时的重离正在后院的凉亭饮茶赏花,听着楼上的竞买声,静等杨老板的酬金。   眼前的这幅《月荷图》只有两种颜色。肆意张扬的荷叶,箭一般挺直的花苞,风姿绰约含羞绽放的荷花,就连叶下休憩的呆鱼及夜月,都是由墨色和赫色不同的深浅不同层次来渲染描绘,包括那朱红的小印也是用阴刻手法雕刻,最奇的是那方小印留白之处恰如一男子悠然坐于石上,这些都是墨石山人的作画特点!   凌清瑄曾给外祖父买过一幅墨石山人《山松云墨图》至今还被收在松远阁内,外祖父时不时就会拿出观赏一番。   准备离开的两人看到小童还捧在手中的空锦盒时,不动声色交换眼神。锦盒侧面金色的书斋印“墨香斋”正是重离裱画的书斋!两人看了一眼几个买主怀中的锦盒。   最后这幅画以两千两白银卖出,扣去杨老板佣金,重离尽得银一千八百两。   重离找到凌捌交付了一百零一两银子,在凌捌哭笑不得的表情中回了自己的院子,刚准备进去便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见过教主,见过师傅。”重离微笑着向两人行礼问候,难怪凌捌将定于前天的验考改到今天,想到两人专程为他的出师验考而来,心中不禁暖暖的。   “……你今日可是赚了不少银子,不请我们吃些好的?我们可是千里迢迢来为你助威的。”凌梧意味深长地看着重离。   旁边默然的凌清瑄在看到重离时释然地笑了,眼中的黯沉倏然化作清澈。“别听你师傅的,去换身衣服我们去吃饭,然后我们去焰都的夜市转转。”   “多谢教主和师傅的支持。”看看天色已近酉时,重离淡笑着道:“不如今日重离亲自下厨做些吃食来答谢你们。”随后叫来一个侍卫给了对方一锭银子去买些他需要的菜蔬,特别叮嘱了一些细节。   凌梧看着坐在荷塘边悠然垂钓的重离,哑然失笑。比起从墨香斋着急赶回来的他们,小家伙很沉得住气,压根就没有为他们解惑的意思。小家伙看似随和实则依旧倔强。不禁后悔刚才的试探。   凌梧看了眼凌清瑄,对方眼中清明,依旧是往日的淡定从容,之前那黯淡眼神仿似幻觉。   其实凌清瑄方才真的有些失落,之前重离对从未见过的乐谨和乐朗异常的关切,以及对白慕轩灭顶的恨意,让他对重离的来历他隐约猜到一些,那些神怪志异话本中也有关于此类的著述。如今从未接触过书画的人突然画出久负盛名的大家名作,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总感觉这样的重离有些不真实。方才见到重离的瞬间,对方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欣喜瞬时让忧虑的他平静下来。   重离将自己在荷塘里钓的几条鲩鱼,捕得一小筐河虾带去膳房,清洗干净,又在后园拔些龙角葱芫荽,摘了些秦椒,这还是去山上转悠时移栽回来的,如果不是在谷中吃过他也不会认出来。   等凌梧看到一桌子美味时不禁有些怔楞,碧绿的炒时蔬,油汪汪红辣辣的煮鱼片,鲜嫩的蒸鱼上浇着一勺亮汪汪的姜汁酱油,乳白鲜香的鱼汤飘着碧绿的芫荽和龙角葱末,淡红的河虾配着红褐色酱油姜汁,还有盛在白瓷碗中的散着甜香的碧梗米饭,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重离看着吃相依旧斯文但下筷时快准狠的两人,暗自笑了下慢慢吃着碗中的饭菜。   看两人的样子大概是已不想再问他什么,其实他一进来就看到凌清瑄眼神的变幻还有凌梧话中的暗示。于是借着钓鱼的时间让自己静心思考如何应对两人的问询,任谁遇到他这样的情况都会觉得诡异,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凌梧闻着玫瑰酿的香味,小口的抿着,不住埋怨:“阿离,你故意等我们吃饱了才拿出这等好酒酿……”说完又给自己和凌清瑄满上。   “其实这玫瑰酿自打何大哥送给我,这还是我第一次饮用。今次只为向两位赔罪,和压惊。”重离说完淡然一笑,向着两人举杯。   “……压惊?”   “其实……我既是墨石山人,也是重离。” 作者有话要说:  木啦啦啦啦~~~~~~~~   ☆、兄弟   “阿离!”凌清瑄突然出声制止,只听重离说了一句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看到凌清瑄眼中的不赞同及凌梧眼中的平静,重离笑了。   “我只是做了个冗长怪异的梦,醒来我就多了一些别的能力……比如作画有如神助。”   听到重离玩笑般的说辞,凌清瑄松了口气,不由瞪了重离一眼:“在我们面前也就罢了,以后切莫在旁人面前信口开河!”   “是……属下以后定当谨记。”重离微笑着给三人又斟上玫瑰酿。   凌梧也看着重离认真说道:“墨石山人的画作很值钱,但不要被他人发现是你画的。嗯,凌梧堂中厅有些空,闲暇无事你给画两幅挂上。”见凌清瑄瞪着他,“我记得竹苑也有些空,阿离不妨也画几张装点一下你们的居所。”   “……”重离看着平日儒雅端方的凌梧突然这样一时有些讶异,他不会也和他一样……   “……”凌清瑄看着兀自发呆的重离暗自瞪了一眼凌梧,什么叫你们的居所!   “就这么定了。”凌梧转向凌清瑄,“我们筹划了这么久,焰国朝堂上下已有三成官员支持太子,余下三成厌恶大皇子的暴戾。不若今夜去看看你那个替身可有认真在做太子。刚好我和阿离还没去过焰皇宫。”   凌清瑄也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便欣然同意。是夜,三人一袭黑衣奔向皇城方向。   此行三人都没想到在皇宫中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而这个人的出现,让凌清瑄和凌梧对他们谋划的事又有了新打算。   焰皇宫。   凌清瑄比了个手势,率先跃向他原来住过的太子宫。待三人悄无声息地潜进了那座寂静的宫殿,只有几颗星子的天空漆黑一片,笼罩着黑黢黢的宫殿,那些阴暗处仿似有恶兽潜伏,不时有风吹过,守夜的几盏灯火便诡异的摇曳。   凌清瑄看着冷清的宫殿,嘲讽地笑笑。炎泺商依旧如昨,看来在他出宫后那个傀儡再继续着他昔日的生活。   行至内殿,空旷冷清的内殿只有两个年老宫人在打盹,再往后,就是寝宫了。摇曳的烛火,几盆简单的绿植还和二十年前一样摆放,黯淡的家俱,甚至就是二十年前他曾用过的。   一个清瘦的男子倚在榻上就着烛光看书,旁边有个老宫女给他斟了杯热饮,并剪掉烛花,室内一下子亮了起来:“殿下,喝了这参汤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给太后请安,你……”   男子嗓音低沉,打断她的话:“嬷嬷,你又私下去给我淘换雪参了,被那些人知道了又该借机罚你了。况且毒是他们下的,太医也是他们的人,又怎会那么容易让你得知雪参能为我祛毒。”男子说完将参汤给另一杯中倒去一半递给老宫女,“不过这雪参汤倒是对身体有益,嬷嬷,你如今本该荣养了……下次别再这么冒险了!”   “殿下……”老宫女本欲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接过男子手中的半杯参汤,男子见状着饮下另外半杯,“快喝吧嬷嬷,你要好好活着,到时我定会带你回家。”   “嗯!”老宫女哽咽着喝下杯中的参汤,在外面并不怎么贵重的雪参如今她却要以三倍的价钱才能买来,她真是有愧于小姐的嘱托!转身放下杯子却被现身的三个蒙面黑衣人惊住了!立刻挺身挡在男子前面。   “嬷嬷,你退下。”男子轻笑出声,“且不说这三位来了好一会了,若是对我有恶意早就动手了,就是真要对我不利你也挡不住啊。”   “你……就是炎泺商找来的傀儡?还真是像……”凌清瑄迈步走到男子对面上下打量着对方。   “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你又是谁?”男子静静看着对面这个散发冷然气息的蒙面人。   “你倒很有胆识,可见炎泺商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凌清瑄缓步走近桌旁的椅子坐下,这椅子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看样子你对这里很熟悉,但我之前却从未见过阁下,不知阁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男子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他当然不会忽略对方坐下之前手在椅背上刻有那三个字的地方顿了下。   凌清瑄闷声笑了下取下蒙巾,无视嬷嬷和男子眼中的讶异,招呼凌梧和重离也坐下。   男子看着取下蒙巾的凌清瑄,很快收拢情绪恢复平静,转而打量另外两人。   老宫女突然颤抖着走上前,定定注视着凌清瑄,片刻后,扑通一声跪扑在凌清瑄面前痛哭失声:“……殿下,你终于平安回来了。老奴原以为你被他们……却不想老天有眼呐!小姐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男子被老妇的举动惊住了,尤其开始那句……“殿下”。   凌清瑄皱眉,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妇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竟现出另外一张面孔。   看着那有些熟悉的苍老面容,凌清瑄滞了一下,随即试探的问道:“你可是……红姑?”当年母亲的陪嫁侍女都在那晚“消失”,后来直到他出宫都不曾再见到那些人,包括面前的老妇。   “殿下还记得我……”红姑呜咽点头,“多亏了殿下当年埋得宝贝,才能让我和小殿下能在宫中应对这些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清瑄指着那名和他宛若双生的小殿下问道,他知道红姑提到“埋宝贝”是为了让他释疑,小时藏那些珠宝时帮他找地方的人就是红姑:“你们不是都已……当年的那些人里只有红菱逃回了冥教。”   “……当年在小姐还活着的时候,老奴偶一次出宫采买,无意中发现炎泺商的亲信带着一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去了一处园子,老奴便觉得奇怪,炎泺商身为皇上,能有何事劳动他的亲信,而且用得还不是御医……便悄悄尾随记下了园子所在。”   又一日,红姑禀明了翁廷月一人去了那处园子,竟发现里面一群宫人伺候着一个两岁多的孩童,那孩童和凌清瑄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记得当年翁廷月生产时,炎泺商不顾稳婆劝阻亲自守在里面,以至她们这些随身侍女都只能在外边侯着。后来炎泺商从里面抱出一个男婴,并宣称另一个女婴出生时就没了气息。因怕翁廷月伤心,当即便给男婴赐名炎清瑄,翌日朝堂便将炎清瑄册立为太子,命礼部择吉日举行册立仪式。而当她进产房时翁廷月已被收拾干净陷入昏睡。   后来她按照翁廷月的吩咐,只是偶尔很远的看看。直后来翁廷月有所预感,便将仅有的两枚雪丹给了她和红菱以防万一。直到那夜,太后对她们进行绞杀时,她和红菱靠雪丹逃过死劫。按照事先的嘱咐红菱因武功不错回冥教求救,而红姑精通易容术,便留在宫外,伺机到那孩童身边护卫。   “……后来我一等就是三年,等来的不是教主的人,而是炎泺商的亲信来接“太子殿下”回宫。那时才明白事情不对,估计殿下和红菱可能已经……好在老奴易容的是个哑仆,便没被灭口侥幸跟着小殿下进宫服侍……委屈殿下等等老奴,老奴去去就来。”红姑匆忙出去,片刻后回来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匣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密封竹筒,递给凌清瑄:“小姐写完以后本想让我找时机带出去,却不防他们提前动手,仓促间老奴便将这帛书埋入殿下的藏宝处。后来我和小殿下被困宫中,原来所有的熟面孔都消失了,没有人可托付传信回冥教……再者这帛书若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后来日渐无望,也就不想再拿出来,如若当初带出去就好了!”   “……嬷嬷都不曾告诉过我这些,这么些年我就只知晓母亲是冥教中人。”男子说完自嘲的笑笑,即便自己知道了又有何用。   凌清瑄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封用血写就的帛书。因时日太久,帛书已经变黄,字迹已然呈深褐色,即便如此,凌清瑄还是一眼就认出那熟悉的笔迹出自谁手。   帛书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如果清瑄和清珉有幸回到冥教,定要回来为母亲报仇。   他们兄弟二人不管是谁,必须要有一人坐上这炎国的皇位,如有可能两人亦可轮流做那一国之君。他炎泺商不是总担心她们母子威胁他的江山吗!那她就让他的担忧成真,才对得住他处心积虑的谋划。   凌清瑄看完遗嘱,一边将帛书递给男子,边暗自感叹这哪里是“皇后”的遗嘱,分明还是一江湖女侠在快意恩仇。当年骄傲美丽的母亲宁愿“折翅”呆在皇宫,就是为了那个男人的“情意”。可惜当她明白自己看重的“情意”只是那男人的幌子,一切都太晚了,不屑于阴谋的母亲为了能让儿子自保,不得不从小就教导儿子提防各种阴谋诡计……   “……原来我叫炎清珉,顶着大哥的名字竟然活了快二十年……”六岁之前他一直没有名字,那些宫人一直唤他‘公子’,炎清珉微笑着看完将帛书递还给凌清瑄,“嬷嬷一直对我念叨总有一天我会脱离苦海,看来终于要美梦成真了。”   不理会炎清珉的自嘲,凌清瑄回头看向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重离,“阿离,你来看看他中的什么毒。”不同于凌梧眼中偶尔闪过的算计,摇曳的烛光中重离安静得宛若玉雕,静静听着这宫廷秘辛。   “嗯。”低低应了声,重离走向炎清珉,拿起桌上一本书放到对方腕下充当脉诊。而炎清珉只是看了一眼重离便默然端坐,任对方切脉。   红姑则在旁紧张的盯着,她知道能得凌清瑄认可的肯定有真本事,生怕重离露出惋惜的神情,凌清瑄见此便轻声问道“当年红菱难道不知晓,嗯……阿弟的存在?否则怎会不告诉外祖父将你们一并救走?”   “不会呀,红菱一直知道小殿下住的园子……”红姑若有所思,“可她为何不告诉教主?倘若教主早日知晓了实情,小殿下也不会受如斯多的苦楚!等老奴见到她……”   凌清瑄看着红姑的愤懑神情出声道:“红菱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红姑诧异看着凌清瑄转瞬便红了眼眶。   见红姑强忍眼泪,凌清瑄叹了口气,到底是亲姐妹:“她千辛万苦回到冥教还不曾见到外祖父,便被翁廷瑜给关了起来,直到两年后被外祖父的人发现救出,那时她已奄奄一息,告知我的消息后便……”   “……那小姐之前发了那么多求救的信号……教主怎会任公子肆意妄为!那殿下这些年……”红姑没有再说下去抹去眼泪担心地看着凌清瑄,翁廷瑜的手段她自然是知道的。   “我已经替母亲和外祖母报了仇,这世上再没有翁廷瑜这人了。”凌清瑄大概说了一些他在冥教的经历,听得红姑满是怜惜的望着他,旁边的炎清珉则静静看着重离写方子。   “……主子,他的毒还有救,如若再拖两年便会肠穿肚烂而死。”重离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凌清瑄,“只是这毒解了之后,如再被下毒便药石罔效了。”说完便从袖中拿出小巧的银针盒子,“现下我替他针灸一番,到子时他的腹痛就会减轻许多。”   红姑既欣喜殿下身体有救,又担忧之后再中毒……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凌清瑄欲言又止,当下按照重离的吩咐,给炎清珉除去外袍中衣。   一个时辰后,重离才慢慢收针,嘱咐红姑及时帮炎清珉穿衣以免寒湿风邪侵体,便将银针一一搽拭干净收入盒中。   重离正想抻袖抹去额上的细汗,却不想旁边递过来一方帕子,便自然地接过。   “殿下,能否请这位小公子留下。一来可为小殿下诊治,二来他能辨识毒药……明日太后要见小殿下,当年小殿下去见了她回来便中了毒,从那之后每夜子时都会腹痛如绞……”红姑终是忍不住出声恳求着凌清瑄,又殷切地看看重离。   “以后你就随他们唤我主子,他还是你的殿下。”凌清瑄顿了下,“阿离虽懂医术,可却不熟悉宫中的规矩,明日我就安排……”他知道红姑的易容术,但却不愿重离冒险。   “嬷嬷,你的提议确实不妥,再者那老妖婆可是不错眼盯着我……等着拿我的错处。”炎清珉看出凌清瑄的担忧,他也不愿这少年涉险。   红姑听炎清珉如此说,也瞬间明白了。   “主子,这德瑄殿里如今就有我们的人。”一直默不作声的凌梧在旁轻声说道,仿似不曾发现凌清瑄眼里的不悦,然后拿出一个比埙小很多的东西在唇边无声吹了几下。   片刻后就有九个年轻的宫人悄然进了德瑄殿,齐齐向凌梧施了一礼。   “主子,这些弟子早在几年前就潜进宫中,替代了原来的那些人。”凌梧将那些人一一指给凌清瑄看,他们都会简单的易容术。   炎清珉看着这几个平日只知默然干活的宫人,他们在德瑄殿已有数年,还真是熟悉的陌生人。   “主子,殿下每次出德瑄殿这俩孩子都会不时陪着。”红姑指着其中两个年轻的宫人惊喜的说道,想不到这宫中早就有冥教的人。说完又恳切的看着凌清瑄,“明日我便将小公子易容成他们中的一个。主子放心,老奴的易容绝对让人看不出破绽!”   凌清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333333333333333333   ☆、皇宫   重离看着沉默的凌清瑄的上前说道“主子,这宫中的规矩应该不那么难学,属下会小心行事,定不会出现差错以致打草惊蛇,更何况殿下的毒也不能再拖了。”知道凌清瑄不愿让他涉险,所以他也不能再让凌清瑄为难,而且眼下的情形,只有他站出来才能缓解这种尴尬局面。   “好!你自己小心行事。”凌清瑄看着重离冷声说道,然后转头看着眼神复杂的炎清珉,“我本想安排人让你先过了明日那关,然后每夜带重离来为你针灸去痛。坚持十日左右他师傅就能从冥教赶来,那样给你诊治把握更大。既然你们坚持,那就让重离留下为你诊治……但决不能让他涉险!”   “大哥放心,重离如今可是‘我的命之所在’,定不会让他有闪失。”炎清珉眼中闪过一丝自嘲,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生活了二十年,为了能让自己不受伤害,他习惯猜度,以便能更好的趋吉避凶,以致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同胞兄长也不由得……   红姑也满面愧色对凌清瑄说道,“主子放心,老奴知晓轻重。”她知道自己让殿下为难了,相对小时就聪颖狡黠的凌清瑄她更心疼未曾被母亲疼爱过的炎清珉,人心大概都是偏向弱者的,尤其这个自小被她带大的孩子。   一旁的凌梧则命那九人上前见过重离,并将小巧的默埙给了重离并告诉用法,随后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才和凌清瑄回了分部。   “主子,阿离不会有事的,如今宫中除了一百多冥教的弟子,还有七杀阁的成员,定会护得阿离周全。”凌梧有些好笑看着冷着脸的凌清瑄,“况且事出突然,我们谁也没想到那本该是替身的人却是你孪生兄弟,看来你们兄弟还真是炎泺商的‘眼中珠’。”   “凌梧,炎清瑜这半月内定会回朝,让他半路出些意外!最好和他那些兄弟们有关。”这样就没人会去德瑄殿相扰。   “属下这就命人安排。”说完凑近凌清瑄小声说道:“主子不要太过担忧,阿离这也是提前适应宫廷生活。”说完不等凌清瑄反应就飘然退下了。   德瑄殿,红姑正语速飞快地教导阿离各处的规矩,并让他细致模仿那些宫人的举止,直到子时几人方才歇下。   翌日,重离早早就起身,熟悉了一下德瑄殿的环境。卯时正刻,重离被红姑装扮妥当。   吃过早膳后,炎清珉便带着重离前往静慈殿,临出发前重离拿出几片叶子揉碎挤了些淡绿色的液体在炎清珉的中衣袖上。   “这是萝芙木汁,一旦殿下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消闻一下就会有恶心呕吐之感,即便是御医也只能诊断出肠胃不适,这样也可早些离开是非之地。”这是他今早在德瑄殿后园里发现的。   想着自己当着那些人的面作呕,炎清珉微笑着看了眼重离,率先向外走去,后面的红姑见此也长舒了口气。   重离和其他四个宫人落后半步虚扶着炎清珉一路向静慈殿行去,沿路遍植一些常绿树木和藤萝。宫中的洒扫已然结束,一些着赭石色衣裳的男女宫人见他们过来便垂头肃立。虽然昨晚已看过皇宫地图,重离还是默记下沿路看到的情形。   几人过了一道穿花回廊渐至静慈殿的范围,路旁的花木渐多,有序点缀在绿植间。碰见的那些宫人不止衣着不同且对着炎清珉的举止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几人进了静慈殿,重离他们被留在外殿,炎清珉则被宫女迎进内殿。   重离默然肃立在一旁,没有去打量周遭的奢华布置。不远处另有不少男女宫人打量着重离他们。今日是初一,那些嫔妃早在卯时初刻就已觐见过太后,那些应该是炎泺商其它子女的跟随宫人,也同他一样留在外殿等候。   过了没多久,就有宫人扶着虚弱的炎清珉出了内殿,同行的还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和一着艳丽宫装的妍丽女子。重离几人连忙上前向两人施了一礼搀过炎清珉就要回转,不想那男子却拦住了他们去路。   “五弟,你如此体弱,怎行太子之职,长此以往别人都只知大皇兄了,不如叫二哥给你引荐几位名医,治好了你这顽疾也好早日成婚为我焰国诞下皇嗣,总被太后挂心便是你的不对了。”说完那二皇子刻意拉过那女子,女子含情的美目看了一眼炎清珉,羞涩地抚着微隆的腹部。   “多谢二皇兄好意,听说大皇兄此次大胜不日便会领命回京了。”炎清珉似是缓过劲来,温雅对二皇子说道,仿似不曾感觉到对面女子向他投来的目光。   “这次父皇特意在宫中办酒宴,一是庆大皇孙十三岁生辰,二来贺大皇兄得胜归来,太后令我等一并出席。”炎清珉微顿了下,“弟不知要送些什么礼物,二皇兄与大皇兄交好,定知晓大皇兄和皇侄的喜好,还望指点一二。”   “呸!什么东西,竟敢当面做出这等姿态!”二皇子好似终于发现自己的侧妃正在情意绵绵的看着别人,一巴掌扇了过去,转身怒冲冲而去。   “……走吧。”炎清珉在重离的搀扶下转身向外走去,背后是那梨花带雨的美人哀怨的眼神。   几人默然无语,直至进了德瑄殿内殿,重离才放开手,一旁的红姑急忙要去搀扶炎清珉。   “嬷嬷,勿需担心,我没事……只是为避外面耳目,倒累得重离要将我一路搀回。”说完径自去内间洗漱更衣。   红姑闻言感激的向重离深施一礼,重离微侧身避过,“红姑,主子可将殿下所需的各样药材送进来了?”   “哦,哦!都在这里,只等公子回来吩咐。”红姑急忙将几个包裹一一打开让重离查看。   “这德瑄殿传出药味应该不会引来旁人注意吧?”重离将各类药材归置成十四份,转身向红姑问道。   “不会,她们都知道殿下时常腹痛不适,那老妖婆更是着人送来很多药物,以示关心。”   “那就好,明面上还煎以前的药,这些你另找地方亲自煎熬,一日三次,和你平日煎药没有区别。这些是让殿下每晚子时浸浴用的,每次一份多加水煮滚三次滤去药渣,余下药汤凉至微烫即用。”重离说完又去找笔墨写下些东西递给红姑,“今日起我就会开始为殿下驱毒,这些都是要禁忌的吃食和熏香。”   “午时正,我会再给殿下针灸。”说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昨晚至今都没有好好歇息,每换一个地方他都很难安睡。   炎清珉余光发现转身的重离在掩嘴打哈欠,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这重离能想出让他呕吐这招,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大哥如此紧张,丝毫没发觉自己的心情也没了往日的压抑。   因为午时正炎清珉要针灸,所以中食便提前了一个时辰。   内殿中厅,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只有红姑伺候着炎清珉就坐。重离看着桌上几样简单的饭菜,并没有炎清珉需忌口的食物,看来红姑叮嘱得很到位,膳房并未被人钻空子。又仔细看过碗碟筷子汤勺,发现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这才坐回到桌旁。   “殿下,这些时日只能委屈你了,解毒之后饮食上就不会再有什么禁忌了。”说完用公筷先将每样菜肴给自己碗中夹了一点,就着松软的米饭每样尝了一口,又盛了一小碗粟米栗子羹喝了两口,才对着红姑点了下头。   红姑歉意的笑了下,这才忙不迭给炎清珉布菜盛饭,炎清珉有些不自在地吃着饭菜,倒不是不习惯和别人同桌吃饭,而是这样让人试毒的做法让他别扭。尤其是对方坦然的做着这些,更显得他……抬头发现对面的少年依旧在香甜喝着粟米栗子羹,顿觉自己矫情便放开心情,以致面前的饭菜也有了滋味。   午时正,重离开始给炎清珉穴位扎针,每一处下针手法分寸各不相同,留针时间也不尽同,有些穴位的针间或还要轻捻,有的则需慢提。时间比第一次多了两刻钟,室内仍只有红姑伺候,昨天那九人都在外殿各处值守。   收针之后,等红姑服侍炎清珉穿好衣裳,重离便让红姑将银针小心用沸水煮过,仔细擦拭收盒。再给炎清瑄把脉,没有出现异常,便回了自己房间。   入夜,重离沐浴后坐在桌旁看一本前朝的风物志。抬头看了眼桌上的漏刻,还有两刻钟炎清珉的药浴才会结束,他要看对方药浴后的反应,明日针灸时就知道要做哪些调整。忽然身后的气息一滞!正要出针便感觉到来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的确有些进步。”凌清瑄提着包裹从窗外跃进来,“这些是你平时常用的东西,我顺路给你带过来了。”话毕坐到桌旁,拿起重离看了几页的风物志,漫不经心的问了句,“白天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待听得重离将大概情形说了一遍这才放下书,“无需外出时,就不要出去,需要什么暗中发个信号就行。”迟疑了下才将那些皇子公主的秉性大概给重离讲了一些,“如若碰上,你也好应对,倘若他们纠缠,那些你常用的毒和药我都给你带来了,只要不被人发现,随便你怎样处理他们。再委屈一段时间……”昨日回去后,连夜将炎清珉的情形和重离开的方子给凌思传了密信,最快后天才有结果传回,如若不行他便想办法送凌思进宫。   “属下明白,”重离淡笑着回道,这人分明是不放心才特意走这一趟“还有不到半刻钟殿下的药浴就结束了,主子要随属下去看看吗?”   “也罢,就一起去看看。”凌清瑄率先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   披着月白中衣的炎清珉在红姑的搀扶下进了寝室,便看到等在房中的凌清瑄和重离。   “大哥,你来了。”许是一母同胞的关系,又或许是孤独太久了,对方藏在眼底的关切唤起他对温暖的淡淡渴望,让他对这第二次见面的大哥生疏不起来。   刚知道对方的身份的时候,感慨独自在皇宫苦苦周旋了二十年,自己终于也有亲人的同时心中却是怨怼的。同为兄弟,对方无意间散发的威严,越发衬得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他诸多狼狈。后来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他才知道,造成他们俩如此遭遇的炎泺商和舅舅有多该死……同样身处逆境对方却闯出了一片天地,这让他钦佩。   “嗯,不放心你们,遂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凌清瑄站在重离的旁边淡然说道。他对没有早一点发现这个同胞弟弟在受苦而有些愧疚,如若早些知道……   看着摇曳的烛光下重离正费力地察看针孔周遭的肤色,他从怀里拿出一颗夜明珠放置在旁。   重离发现有些针孔在药浴后有凝滞的紫色,有些则是黑色,问过炎清珉的感觉后,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刚好凌清瑄将他所有的银针都带来了。   凌清瑄被凌梧劝解之后,才骤然清醒……一番令下。最危险之地虽没变成最安全所在,但以重离的聪明应该也不差了。   这夜,重离枕着自己的枕头舒心入梦。   德瑄殿后园。   重离正在侍弄几棵刚发芽的阴阳子,旁边则是一棵半人高刚缓过劲重新长叶的阴阳子树。这是他半月前无聊之极时去了御苑后面的峰山发现的宝贝。   这一个月来他们在德瑄殿倒也清闲,除了去见穆太后的时候要易容准备一番,倒也没见那些皇子或袁皇后之类的来找麻烦。也许是穆太后知道炎清珉日渐虚弱的身体也坚持不了两年了,所性也不再做那丢身份的事,至于那些皇子为何没来他倒是知道些原因。   当时能发现几棵阴阳子,也全因为大皇子遇袭受重伤还遗失了半块杜虎符,导致炎泺商大怒,责令他的亲卫军和袁田全力缉凶并暗查半块虎符的下落。因要躲避来德瑄殿暗查的探子和明察的亲卫军,重离白天偷溜到峰山,也因此发现“宝树”。陆续摘了十几颗金红发亮的果子,并小心的挖了棵小树,回来后按照树苗原来的南北长势栽下,那些果子则给了炎清珉。每喝药前吃一颗,这样也不觉药苦了,那些果核他留了几颗,剩下的如今都发芽了。   重离盘算着等阴阳子适应了峰山之外的环境,到时就可移去别处,至少要给谷里移几棵,到时做得的吃食会更美味。自打老父“无意”中告诉他白慕轩身中奇毒之后,他整个人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这让他矛盾了很久,也很鄙视自己。   “小离,你栽这树何时结果?”旁边的炎清珉合上《群书治要》问道,这几天他已无需喝药了,只是每日还要药浴和针灸。重离的师傅曾来过一次,给他把脉之后很是赞同重离的方子,不过最后嘱咐吃食还应清淡。亲自尝过果子的奇异,他现在看见未结果的树苗都要畅想一番。   听到这声“小离”已没了初听时那种要抚鸡皮疙瘩的感觉,罢了,这人比他的前世还要年长几岁。   对着这个带着温雅面具的吃货,重离庆幸没告诉他阴阳子的几片树叶就可令素食也变得极美味,否则这树就秃了。他和凌清瑄模样相同但气势截然不同,没有外人时他就抛开温雅疏离的面具只剩和煦了,甚至有时性情像个孩子。凌清瑄则不同,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和凌清瑄相处皆会有压力,即使他笑容满面。   重离和炎清珉有次闲聊时说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那时形势不明,炎清珉却能够从容自若,温雅却透着一股疏离,隐忍却令人不敢小觑,完全是上位者的气度。”却不想炎清珉听完却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之后擦掉眼泪说道:“为了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活下去,‘隐忍’是他从小就学会的,‘疏离’,是因为除了红姑之外,他感觉不到其它任何温暖,温雅是他的面具,掩盖的是脆弱。”听完之后重离的心沉重了很多。   “这棵‘大树’留给你,估计后年就能结果,不过这些幼苗我要带走。”重离转身对炎清珉说道。这人脸上的气色现在好了很多,最近都在苦读凌清瑄给他带来的各样书籍。很难想象这人六岁时只在国子学去了几次,后来中毒,断断续续读了两年便不再读了。可对凌清瑄带来的《治国策》等书中讲述的谋略与兵法等诸多谋略竟然可以融会贯通举一反三。重离暗自感叹,不愧是要做皇上的人,有如此卓越出众的两个儿子,也难怪他们的母亲会留下那样的话。   炎清珉要是知道重离的感叹估计又该笑了,他只是喜欢那些,也就学得比较上心。且不说将来如何辅佐大哥,但总要尽一份力,最次他也不能成为大哥的累赘,倘若那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情形出现在他的身上,那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而且即使他将那些书学得通透,也只是纸上谈兵,真正有用的还是多历练。   后年,后年他还不知道在不在这。大哥的想法他还不清楚,要是大哥遵照母亲的遗嘱……那这皇宫也是大哥的。倘若大哥志不在此,这些树留在这就可惜了。“小离,你把那果核给我几颗,等我安定下来再种着,不然这几棵苗你也带走,到时都不知便宜谁了。”   却不知这些树结的果子,最后都便宜了他,旁的人一颗都没尝到。还时不时给树修修叶子,自己私下动手做做美味。   “有什么事吗?”重离看到炎清珉眼中有丝烦躁一闪而逝。   “今晚宫里有酒宴,我也要列席。”   “我给你备好萝芙木汁,闻一下你就可以早早回来。”   “今次还有楚国的太子要来,炎泺商责令我陪同。”   “白慕轩来做什么?两国之战不是才结束没多久。”重离略顿了下,“难道是来议和!这两块互啃不动的骨头要和好?”白慕轩虽握有乐家军,但没了乐谨父子的乐家军如没牙的老虎,只能与善于布阵的袁田胶着战场,谁也占不到便宜,昔日乐家军的手下败将袁田可是早已不惧今日的乐家军。   炎清珉被重离的说法逗笑了,现在德瑄殿明处暗处都有冥教弟子守护,所以他和重离说话也不需要顾忌:“这次是炎清瑜说服炎泺商邀楚国和谈,据说是准备开放两国的盐铁马匹贸易。”   重离知道是凌清瑄命人袭击炎清瑜并抢走半块虎符,却不想这倒帮了炎清瑜的忙。   “他这次获利不小,一次小伤就能从炎清桓手中抢过户部的差事,还重获炎泺商重用。炎泺商估计想借这次的机会让亲卫军查到袁田的一些事情,没想到失算了。倒是你三哥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   “谁说不是,不过大哥这么做肯定留有后手。”   “……”估计凌清瑄他们早就知道了。   “你还是易容随我去酒宴,”炎清珉有些歉意的看着重离,他不喜赴这类宫宴,更不喜见那些尔虞我诈,阿谀奉承的嘴脸。之前偶尔露了次面,虽然已很谨慎了却还是害的病情加重,便从心底里排斥那种场合,“不过,萝芙木汁还是要备上。”   “好,我随你去。”重离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天要是下雨多好,他还没见过逢阴雨天时白慕轩的状况,至于晚宴见机行事就好。   重离知道赴这种宫宴是要饿肚子的。于是破例悄悄摘了几片阴阳子的叶片,到了德瑄殿的小膳房做了几道素菜,并几种菇类炖了一锅鲜美的豆腐杂菌汤。   炎清珉尝了一口,便没有再停下筷子。看得红姑不禁叹了口气,殿下从很小开始就没有哪次吃饭是舒心的,也不知主子什么时候才能坐了那个位子,那样他们就能理直气壮地回冥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析   仲秋已过了二十多天,焰国都城遍布半红半绿的黄栌木,家家商户的前廊后院皆布置有各色菊花,好多显贵更是抢购了不少月城来的名品绿菊和墨菊。买不到的便在本城购些金丝菊,珊瑚菊添些节气。街上行人则在臂上或前襟佩着一支茱萸,白慕轩站在醉玉楼的顶楼,拈着酒杯闻着酒香,眯眼看着西山的霞光。明日是个好天气,该去赴宴了。   夜色渐笼,街上不时有马车驶过,但大多数去的方向都相同。   几个月不曾动用的桐乐殿也被布置一新,一色暗紫的榻几整齐安放在大殿两侧。廊柱上挂满精致的宫灯,照得整个大殿不逊于白昼。主座的前方则摆着不少名贵的绿菊应节,远处不时送来阵阵桂花香,惹得一众三品官员和女眷欣羡不已,纷纷谈论往年御花园中的盛景。   皇家的众人都还没到,众人明显心情放松,谈兴也浓,那些男女俊秀也在私下互相打量。   几人收拾停当出了内殿,炎清珉又变成温雅和煦却又虚弱苍白的样子,易容后的重离和几个宫人紧随其后。   等他们一行到了桐乐殿,其他几位皇子公主也都刚到,唯有炎泺商和他的皇后还没到。就连白慕轩也顶着几位公主炽热的目光和炎清瑜正聊得正热乎,两人就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重离淡淡扫了一眼周围,虚扶着炎清珉坐到低于主位的榻几下首。在炎清珉温煦的同几位皇子打招呼的同时,重离也随其他宫人一道向那几人行礼,然后肃目立于炎清珉身后。   现在的白慕轩比上次见到时瘦了一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周旋在几位皇子间。重离暗自冷笑,前世从未发觉白慕轩还有这番能耐。   感觉背后有冷锐的眸光注视着自己,白慕轩警觉地回头,却发现原来是焰太子炎清瑄正微笑着看着他们,再后面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近侍。他一面应付着炎清瑜的寒暄,一面不动声色观察着周遭情形。   也许是因为白慕轩在旁,炎清瑜很给面子将深居简出的五弟介绍给白慕轩,并关切询问他这弟弟的身体状况。   白慕轩微笑的看着这俩人在他面前表现所谓的“兄友弟恭”,暗自嘲讽,果然皇家的兄弟都是这样。   眼前这蠢货若不是仗着自己的舅舅袁田,胥阳也早就归属楚国了,那三十万兵马也会稳稳落在他手中,而不是被父皇以他缺乏历练为由仍旧把持。双方在胥城外胶着了三个多月,以致他无功而返,被人抢了养马场的多半良驹还要忍气吞声,否则被他多疑的父皇查到他私养战马,那他就连这有名无实的太子名号都保不住了。   也不知是谁给这蠢货支招提出两国和谈并开放盐铁贸易,不过却正巧给了他一个机会。他那父皇不是一直想让他做个傀儡吗,那就让他们看着。既然让他协助户部完成盐铁交易,那他就好好协助户部,表面看来是他那二哥将户部牢牢掌控,殊不知在他还是皇子时户部就已被他握在手心,要不然哪来的钱私下养那么多马匹。   既然损失那么多战马,那他就从这次的盐铁贸易中找回。   重离不动声色地注意着白慕轩眼神变幻,这边炎清珉已结束和炎清瑜兄友弟恭的戏码,炎泺商和袁皇后搀扶着慕太后带着他诸多妃嫔这才姗姗而来。   同乐殿最上首正中坐着五十多岁的炎泺商,左上首是满头华发的慕太后,袁皇后则紧挨着炎泺商坐在右首,一个尊贵儒雅,一个雍容华贵,两人坐一处倒也般配。众人向上首行礼问安后各自就坐。   而上位那三人不约而同的关切着炎清珉的身体状况,如不是炎泺商眼中闪过的锐利,袁皇后和慕太后眼中的怨毒和狠毒,那种发自肺腑的关切语气的确让人受用。直到炎清珉颤巍巍的回答完几人的问询,那几人才把目光转向和炎清瑜同坐的白慕轩。一番“贵客远道而来实属辛苦”的问询及几句“人中龙凤”的夸赞结束,酒宴才正式开始。   重离鄙夷的看了一眼炎泺商,又同情的看了一眼被这些人“关切”了二十几年的炎清珉。   同样关注炎清珉的还有白慕轩 ,据探子回报,这病弱的太子其实是冥教教主的外孙。在其母亲离世后一直深居皇宫,不仅不得炎泺商喜爱,且被其他兄弟们排挤。其实无论哪一国,母族势力强大的皇子在上位者眼中不只是儿子更是威胁其江山的敌人。冥教这些年在江湖中的影响大不如之前,但以他得到的消息来看,冥教应该在隐藏实力。但对炎清珉这些年的情形坐视不管却也有些奇怪,这其中也许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且先看看再作打算。   席间,白慕轩饮着佳酿不时和炎清瑜及炎清珉风趣地交谈着,引得不少女眷羞涩打量,也招来不少嫉恨的目光。抿着酒的间隙,白慕轩余光看到三皇子炎清桓愤愤的端着一杯酒过来,旁边的二皇子炎清珘则一脸幸灾乐祸。   而看到炎清桓转了方向时,炎清珘愣了一下转而又恢复幸灾乐祸。原以为老三会找夺了他户部权利的炎清瑜麻烦,却不料这家伙被老大瞪了一眼就转到老五这边了,他倒要看看老五这废物如何应对。   白慕轩正想着如何才能更进一步地接近炎清珉,见此情形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次倘若能说动炎清珉这个不得宠的太子牵线和冥教谈成这笔交易,那些用来换盐铁的战马和换来的盐铁都会落入他囊中。想到冥教不由得想起那个不知姓名神秘漠然的少年……   重离手中也扣了一枚小银珠,只等炎清桓过来出丑。   却不想从炎清瑜身旁走过的炎清桓突然身子一歪,一杯酒全洒在白慕轩身上,整个桐乐殿瞬时寂静无声,那些花枝招展的官员女眷一反之前羞涩的打量,趁机将殿上的几个人中龙凤暗自做着比较。   短暂怔愣后,炎清桓看着白慕轩杏黄长袍上的酒渍,再看对方已然铁青的俊颜。余光却发现炎清瑜正面带嘲讽的看着他,再联想到方才脚踝酸麻时对方离他最近,突然就把酒杯扔掉扑向炎清瑜。既已这样了索性就弄砸这和谈,谁也别想好过。   重离看着白慕轩表情僵硬地维持着翩翩风度,再看厮打在一起的那俩兄弟,还有上首三个人尊贵的黑脸,以及底下众官员家眷的私语,突然有些好笑。   前面的炎清珉好似胆怯的垂首端坐,但重离的角度却刚好看见这人在忍笑。   炎清瑜虽从小跟着舅舅练武,但因重伤才愈也颇费了翻功夫才将炎清桓制服,并堵了嘴命侍卫带下去,在上首三人赞赏的目光中亲自陪着白慕轩去更衣。   炎清桓的母妃使眼色制止了自家任吏部尚书的兄长,泫然欲泣跪在三人脚下……炎泺商要处理家事,遂酒宴结束。   等重离他们回到德瑄殿内殿,凌清瑄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大哥。”炎清珉温声道。   “嗯。” 凌清瑄制止了重离行礼的动作,转头看了下炎清珉的气色。   “确实好多了,阿离的医术不错。”   “……方才的事我都看见了。”凌清瑄有些好笑的看着炎清珉眼中少有的兴奋。   “大哥,我何时也能习武?……这样至少能够自保,免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方才酒宴上炎清桓分明是想找他麻烦。   “等你全好了,经脉通畅就可以学些简单的防身招式,至于更高深一些的,恐怕有些困难,毕竟我发现你们太晚了,以致过了最佳时机。”凌清瑄看着弟弟眼中的殷切很是愧疚,其实他那年夜探德瑄殿时已然见过炎清珉,但那时他只以为那是炎泺商找得傀儡替身,心中全是愤怒,以致没有仔细探察……   “这已经很好了。”炎清珉微笑着说道,“大哥,炎泺商让我这几日陪着那个白慕轩……”方才酒宴散去之前,炎泺商为表歉意命他这几日和炎清瑜陪着白慕轩在京城四处转转。   “阿离,你怎么看?”凌清瑄转头看着默不作声的重离,他方才在重离出手之前惩治了炎清桓,就是不想他被白慕轩注意。见重离看看他们似有些有些犹豫,便挑眉说道:“但说无妨。”   “主子,应先告诉我白慕轩最近的情形,比如马场和……属下才能分析一二。”重离沏着茶头也不抬。   “他马场中的大半良驹都被我们劫走了,又因没有拿下胥阳被楚皇责怪,便放弃了乐家军。”凌清瑄微眯的眼睛看着兀自忙碌的重离。   重离知道凌清瑄并不是想听他的看法,而是让他分析给炎清珉听。遂将沁香的桂花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上次无聊时窨制了些,这茶对肠胃好。“听说白慕轩这次来是协助户部谈盐铁贸易,我们在皇宫都知晓协助一事,那今日之事也会在炎清瑜的“配合”下不说人尽皆知,至少也会让楚国那些人知道。诸事不顺的慕太子酒宴被辱,心有不甘为他人忙碌,却又不得不奉皇命行事的憋屈形象绝对会让楚皇放心……其实他早就掌控了户部,”   “他早就掌控户部了?鹰堂只查到他在其它五部都安插有人。”凌清瑄摩挲着白瓷杯,嗅着茶香自语道。   “楚国因与北曼相接,楚□□接受洛妃……也就是洛将军的提议,颁布‘养马令’养马代役代赋税。而掌管楚国车马的太仆位列九卿,当时上至太仆丞下至郡县马丞不止有秩俸,倘若马匹强壮且完成孳息之额另有奖赏。民间和官方都想方设法从北曼换回良种马驹生成有名的挽马……后来只允许边郡牧师九苑驯养战马,以供战时和民需,因此白慕轩才不敢让人发现他私下养战马。”   重离轻抿着桂花茶,继续道:“楚国的盐出产尚能自足,铁却很是勉强,唯马匹精良。以前他们经常从焰国低价换取盐铁,也常用低价得来的盐与北曼交易铁。”   “他们最后一次和焰国的低价盐铁贸易是五年前,乐家军大败袁田那次。”凌清瑄心里有些恼恨,原以为是自己促成两国间的争战,却不想是成全了楚皇以争战要挟换低价盐铁的龌蹉想法。   “是啊,那次交易得的东西估计早就所剩无几了,不过这次可就不见得能像之前那样了。”重离低头看着茶杯笑了,楚皇自以为他那些心腹将领能让乐家军还如昔日强盛,纯粹是妄想。   “这次开战焰楚两国看似均没占到便宜,且还都花费不少武备粮草。其实焰国已然胜了,因为这一战让炎泺商明白楚国已不足为惧,所以才会像以前的楚国一样,大战之后率先提出交易,而且这次也不会再任对方坐地起价,但也只限于此。”   “这样的形势下,两国间的只能是平价交易,以对方富余的马匹平价换取盐铁。炎清瑜估计也是看准这一点才说服炎泺商和谈,而且还借此接手了户部的差事。炎清桓的‘把柄’大概是主子命人不小心留下的吧。”重离看着若有所思的凌清瑄,“毕竟焰国最缺的就是战马,否则也不会将擅长布阵的袁田如此看重,主子给白慕轩留下少量马匹估计是想给他留个引子,依白慕轩的处事,定会堤外损失堤内补。”   “依小离的看法,那白慕轩肯定是想马匹和盐铁兼得。如果找江湖中人帮忙肯定不会让人怀疑他,事发后他也能顺利脱身。看来他早就知晓我的身份,所以才在酒宴上对我这个傀儡太子很是谦和看重。”炎清珉嘲讽的笑笑,看来他将自己的懦弱形象塑造的很成功。   “……殿下,不必为白慕轩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妄自菲薄,对他有用的人扫榻以待礼贤下士都可,然而必要时就是自断其尾也不会手软。”   凌清瑄自方才起就一直在留意重离的举动,见重离表情淡然,唯那双清眸中不时闪着光芒,言谈中全没有救乐谨时的冲动,还有当时挟持白慕轩的僵硬和狠辣,有的只是冷静。   “他若找来,我怎么也要拿捏他一番,否则不是便宜了他!”炎清珉狠狠说道,以前不管人前人后他都不能有片刻放松,因此在兄长和重离面前他才不用戴上恭谨谦和进退有度的面具。   看凌清瑄和重离眼中的笑意,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分寸,太过顺遂反而会让他疑心。”   “嗯。”凌清瑄满意的点头。遂又看向重离,说真的他一点也不想白慕轩靠近重离。   “阿离,你也要小心……必要时可抬出冥教来压他。”凌清瑄看着重离隐晦的说道,不去理会炎清珉的好奇。   其实他也不是无故担心,如果说之前不曾和乐谨父子有过交集的重离,表现出对乐谨父子的关切和对白慕轩的彻骨恨意,让他猜到了答案,但却不能全然相信,毕竟太过匪夷所思。但是一个未曾学画的人能作出墨石山人的画作,则彻底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月前他终于没忍住让属下悄悄找了一张乐离的画像,虽和现在的重离只有五分相似,而且年龄相差很多。但他们毕竟……而且一个人的某些习惯很难改掉,以白慕轩的精明肯定会有所察觉。   “属下知道,而且他做这些不仅会背过炎清瑜,而且也不会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属下定会保殿下安全。”看到凌清瑄有些微恼的神情忙又笑着说:“何况主子肯定早就做好万全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   三天后,炎清瑜陪着白慕轩来了德瑄殿。   看着德瑄殿陈旧的布置,炎清瑜在白慕轩诧异的眼神中很是愧疚的表示,自己没有尽到做大哥的责任,回去之后定要禀明父皇将德瑄殿好好整治一番。   炎清珉淡笑着推却了,表示自己早已习惯。   随后一行人出去赏红叶,顺便谈谈贸易的事。   “今日怎的不见大皇兄陪着慕太子一道,难道已经谈好了?”炎清珉疑惑地将白慕轩往内殿让。   “三皇子设了宴给你大皇兄赔罪,原本也邀我同去。奈何我不喜应酬所以到殿下这清净所在打扰一番,还请不要嫌弃慕轩冒然。”白慕轩示意随行的侍卫留守在殿外。气度不凡的人行着坦率的事,说着温文尔雅的话确实让人倍增好感。   当日桐乐殿的酒宴结束后,贴身侍卫的消息证实了他的猜想,的确有人在暗中护卫炎清珉,而这护卫之人肯定来自冥教。   “慕太子说笑了,我这儿一向冷清,慕太子能来我求之不得,又怎会嫌弃。”炎清珉将白慕轩带到内殿正厅桌旁,“我这侍人沏的桂花茶不错,慕太子可要饮一杯?”两人坐定之后炎清珉问道。   “桂花茶……也好。秋季正该饮此茶去燥,如此慕轩就叨扰了。”   得到炎清珉的示意,重离便熟练地烫杯洗茶沏茶,动作有条不紊。   看着那如行云流水般的沏茶动作,白慕轩有些恍惚,以致重离将茶放到他的面前都没察觉。旁边的炎清珉见他定定瞅着重离,轻咳了一下,示意白慕轩饮茶。   重离忙完了就退到一旁,低头暗自冷笑,他当然知道白慕轩在恍惚什么。   闻着熟悉的桂花茶香,深吸一口沁人心脾,再轻抿一口,唇齿间萦绕着久违的味道。同样的茶再没有人沏出过这个味道,淡淡的甜味,沁人的桂花香携着若苦的茶香,萦绕鼻尖久久不散。以前那人除了研习兵法阵法,剩下时间就去捣鼓一些饮食。   白慕轩一口气饮完杯中的茶,阻止炎清珉让宫人给他续茶,定定看了一眼刚才为他们沏茶的年轻宫人,以眼神示意炎清珉屏退无关的人。他今天可不是来品茶的。   重离转身出了正厅,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人还和之前一样懂得取舍。   身后白慕轩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探究,却让炎清珉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的慢慢饮茶,暂压下心中的疑惑,静候白慕轩开场。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相携出来了,一幅宾主尽欢的样子,但白慕轩眼中的失望和不甘还是被一旁冷眼旁观的重离捕捉到了。   三天后,白慕轩和炎清瑜谈妥条件,双方都很满意。白慕轩又以谢承炎清珉这段时间相陪为由临走前又来了一趟,两人谈了半个时辰终于以相见恨晚的表情惜别。   重离只看了一眼,就见白慕轩一脸的肉疼转眼又被微笑取代,只是眼中不时闪烁兴奋的亮光。   炎清珉看着白慕轩离开的身影,想着自己方才提的条件。“五五分成”,而白慕轩只需配合他们上演一番苦肉计,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一半的利,却还是一脸肉疼。要按他的想法留个两成给白慕轩就够了,只要不把对方逼急,何必要再让三成的利,凌清瑄却想用这五成给白慕轩做底气,从而把楚国搅得更乱。   当天晚上又在桐乐殿办酒宴,不过这次没有人再出来闹事,席间觥筹往来,宾主尽欢。   焰楚两国商议一个月之后,双方派使者在胥阳和胥城交界处交换谈好的马匹和盐铁。也不知炎清瑜和白慕轩嘀咕了什么,白慕轩竟向炎泺商提出邀炎清珉随他一同去楚国,言说要亲自带太子去挑选那些给焰国的良驹,炎泺商思虑片刻竟也答应了,还道此次炎清珉作为太子去楚国历练一番也好,穆太后和袁皇后也一致赞同。   从酉时起天就变得阴沉,临出驿楼前喝过的镇痛药药效渐失,白慕轩强忍着旧伤处传来的剧痛,微笑着对炎清珉举杯示意,眼光却瞟了一眼那个肃穆站在炎清珉身后的神秘宫人,想到那杯桂花茶……还有夜夜的梦魇。要不了多久他定要让这个胆敢算计他的人消失,想必炎清珉也不会为了一个宫人就和他翻脸,而且这宫人身份定不简单,所谋定然也不小。   重离感觉到白慕轩眼中一掠而过的杀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嘲讽的勾勾嘴角,而炎清珉则笑而不语,思索着如果后果超出几人预料,这几人脸色会不会很好看!白慕轩以为这样就能辖制他了……若是他知道自己和大哥的计谋还会不会笑得这么灿烂,还有他看向小离时那是什么眼神!   一场酒宴在淅沥沥的雨声中结束,众人都尽兴而归。重离几人虚扶着炎清珉,同白慕轩和炎清瑜几个在外建府的皇子辞别回返德瑄殿,重离看着白慕轩假装醉酒不支靠在侍卫身上,昏暗的灯荫下表情晦暗不明,可那紧咬的牙关无不说明他现在有多痛苦,看来老爹说的是真的。   重离觉得炎清珉那些虚伪的兄弟也变得有趣,因为那些人正拉着白慕轩喋喋不休,而白慕轩只能以醉酒掩饰仓促离开,居然不再维持往日的翩翩风度。   翌日,虽不再有雨滴飘落,但整个天空还是阴沉沉一片。炎泺商命人传话德瑄殿,炎清珉不必去辞别,正事要紧,当即刻同楚太子一道启程。   他们一行十人带着炎泺商给配备的百名侍卫,刚一出宫门,便看到炎清瑜已和白慕轩候在外面。直到送别亭,炎清瑜都仿似对弟弟有说不完的话,那眼中不知是惜别还是别的什么。白慕轩在旁微笑相陪,举止间无不显示这人良好的风度,除却紧握马鞭时苍白的指节。   炎清瑜终于闭嘴,一行人开拔离了送别亭。等那些人影渐渐模糊,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送别亭旁的小片红叶林里走了出来,正是袁田:“殿下,这样不是放虎归山了么,没了这傀儡在前分着老二老三他们的注意,我们行事就要有所顾忌,而且有了这人也能挟持冥教一二,何必……”   “凭他也能算作虎?……哼,冥教这些年在江湖中早没了之前的地位,现在七杀阁才是最不容忽视的。而且冥教这些年都没有管他,显然当年冥教内部还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炎清瑜摸着颌下的短须笑着道:“父皇这次能让他出来,就说明他背后的冥教已不足为惧,你不要以为父皇留着他是念及旧情。只要有冥教一天,父皇就绝不会念着旧情……否则当年也不会默许太后她们动手。而且这次若他消失了,冥教和楚国都有嫌疑,我们这是在替父皇分忧。”上一次和越国交易,越人临出焰国地界被不明身份人袭击……而今白慕轩眼中闪过的兴奋和期待又怎会逃过他的眼睛,既然水已经浑了谁摸着算谁的。当初提议让炎清珉跟着出使楚国,他们都各有打算,到时就看各自的能耐了。白慕轩还不知炎清珉只是个废子,要是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投鼠忌器,那只能说白慕轩这个所谓的楚国太子也不过尔尔。   天又下起了小雨,炎清瑜打马回城,深觉自打这次受伤丢了兵符引得父皇怀疑之后,他的舅舅便越发没了胆量。而此时他算计的一群人还未出焰都就都坐进各自的马车。   出了送别亭,就已渐离焰都的范围。两方人马也已开始加快行进速度。重离遗憾没有看到白慕轩那张面具脸碎掉,顿觉无聊地撩起车帘进了炎清珉宽阔的马车。有炎泺商配备的那百人护卫在马车左右,两人也不能说些什么,而且在交易之前明面上他们都很安全,不用操心别的事遂各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楚国的出使车队中,白慕轩窝在自己的马车里,俊脸扭曲,紧咬牙关等着贴身侍卫为他送来熬好的镇痛药。晨起出驿馆前饮了止痛汤药才让他强忍了那段时间,他攥紧颤抖的手,从喉中溢出低吼,“乐朗,七杀阁,总有一日要将你们……”   此时凌清瑄听完探子回的消息,冷笑了下。原本他们之前就想着在行动的前一夜,找替身入宫将炎清珉换出,这样一来也省得麻烦。白慕轩要炎清珉随行是为了辖制要挟冥教,炎清瑜在掺和其中就更热闹了。   费了这些年时间,那属下终于得以升迁进兵部武备,配合之前各军营中书记官打探的粮草军备的消息,才将之前真真假假的消息捋透彻了。这样才更好接触被炎清瑜和袁田掌控的五成军力的内慕。仅以之前安排在各部的门下侍郞和尚书郎,都只能各窥一斑,消息汇集之后总不真切。   不得不说炎泺商之谨慎,真正接触各部要务的不是各部尚书而是各部侍郎。虽然武备也被炎泺商盯紧,但架不住户部查账的不只是老三的人,而且户部派入军中负责登记账册的那些书记官也被炎清瑜收买控制,两厢配合作假。实际军需和上报朝廷之后户部下拨的银两及武备应配的供给都大有出入。   凌清瑄把新到的消息递给凌梧:“这些年炎清瑜用这种手段得的银两军备已能再建一个五万的私兵营,这次借着两国贸易急着再捞一笔,看来这蠢货已经等不及炎泺商让位了。”   “只是他低估了炎泺商的能耐,自以为万事俱备了,却不知炎泺商还留有后手,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凌梧翻着最新的消息微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评评评评评评评评评……   ☆、心病   午膳时分,雨停了。两拨人马分别安营埋锅造饭。重离他们的饭食全由另外九个冥教身份的宫人准备,重离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下才端到车内的榻几上。想着白慕轩此时估计连饭都吃不下,重离就觉得普通的饭食也美味了些,再想到白慕轩眼中的杀意,重离不由掀了下唇角。这趟出行还真是热闹,各方人马纷纷登场。   贴身侍卫煮了些汤羹,白慕轩用过药之后旧伤处的疼痛减缓,一面逼着自己喝下碗中的汤羮,一面估想着炎清瑜和冥教谁会先动作,自己的人也好趁乱动手,现在只是噩梦连连,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他,他应该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等候。   一行人一路上连个小毛贼都没碰上,这让炎清珉很是失望,深以为重离那些话本全是骗人的,哪有什么强戝剪径一说。重离对这被关了二十多年才放出来透气的太子报以深深同情,这段时间凌清瑄没有再送消息给他们,应该还在布局,他感觉凌清瑄这次会有大的举动……   重离原以为他们会被白慕轩先带去楚国,然后再去距焰国最近的第七所胥林牧师苑选马匹,却不想他们所行这一路要么天阴沉沉要么秋雨滴嗒,白慕轩一路上都窝在车中。大概是被疼怕了,给楚皇发了信息后直接往胥林而去。重离看着不再阴沉的天多少有些遗憾,他一直没真切看到白慕轩疼痛难忍的表情。   待到天终于放晴,一路上不再有泥泞,已经是霜降了。重离他们也都穿上了厚衣裳,官道两旁不时有如火的霜叶傲然伸展在一片蒙霜的枯黄中,偶尔路过的田地中,寸许高的麦苗和芸薹也敷了一层薄霜在阳光中呈现淡绿色,还有不少叶子灰绿的金英花依旧点缀在田埂路边。   中饭时分,炎清珉吃完饭裹了厚披风下了马车,同重离一起在马车周围慢步。当白慕轩‘风度翩翩’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炎清珉不由露出讶异的神色。   眼前的白慕轩虽然精神看着不错,但面色憔悴的厉害,眼底青黑脸色苍白,连身形都显的瘦弱了不少,仿似大病初愈。   “慕太子,你这是……”诧异地看着白慕轩。之前就一直好奇白慕轩怎会身体不适了这么久,别又是在酝酿什么阴谋,但他每每将这些疑惑向重离提起的时候,对方都只是神秘的笑笑。   “多谢殿下关切,慕轩只是感了风寒,如今已无大碍。”白慕轩见炎清珉的讶异不似作伪,再看向肃目站在炎清珉身后的那个年轻宫人,隐下杀意。看来他得让之前谋划的事情提前才行,这两天旧伤已不再疼痛,但只要入睡就会梦到父皇和他的约定,给他的所谓假死药……那人满目死寂七窍流血的情形……他用了两年时间才忘记那些……等问出解药和幕后指使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重离看着暗含杀意的白慕轩,突然觉得天空真的很蓝。   “殿下,慕轩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成全。”白慕轩看了眼重离转向炎清珉辑了一礼。   炎清珉心中顿生警惕,还了一礼和煦说道:“慕太子何须如此,倘若我能办到,定不推辞。”   “慕轩想请殿下割爱……将这位宫人赠予慕轩。”白慕轩指着重离说道,时下美姬下人都可转赠,谅炎清珉也不会因一个近侍驳他的面子,“慕轩愿用两个,不,三个长相俊秀的侍人换他。”白慕轩看着炎清珉笑着说道,话语中却充满了不容拒绝。   “太子此行所带近侍可比我的人出色不少,慕太子缘何对我这侍人如此青睐?”待看到白慕轩居然要的是重离时,炎清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继而淡笑着问道,白慕轩虽娶过男妃,但却不是好色之人,再者他不觉得易容后只是清秀的重离值得白慕轩这样做,这其中……炎清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实在是这侍人和在下的一位故人很是相似……还请殿下成全。”   炎清珉看看重离又看看白慕轩笑了一下,随后看了下周围炎泺商配给的侍卫,示意白慕轩和重离到车上密谈,待两人坐定后,炎清珉才对着白慕轩轻声说道:“不是我驳殿下面子,实在是不能割爱,之前我身中剧毒,外祖父才将小离亲赐助我解毒。不瞒你说,我这段时日虽毒已解,但还离不了小离制得桂花茶润养肠胃。”   大哥曾说过必要时可以搬出冥教压人,现在虽不知白慕轩为何一心想要重离,但阻止他却是必须的。“至于慕太子所说的小离和你那位故人相似,那却是不可能的,小离是易容成我的近侍才得以留在身边为我诊治。”   “解毒!”白慕轩微眯了下眼睛,这宫人竟是冥教中人,还擅长解毒,自古可是医毒不分家,难不成自己中毒是……可是炎清珉如今却坦然说出,显然并不知晓他中毒一事,而且那桂花茶倒还是炎清珉经常饮用的,并非因他去了特意为之。也是,想必冥教也不会在合作结束之前做这样的事,但他自喝了那杯桂花茶后出现的种种问题又怎么解释。   炎清珉见白慕轩还是怀疑的盯着重离,笑着对重离道:“小离,卸去易容,也好让慕太子明白他找错了人。”   重离嘲讽地笑笑,打开马车软榻下面的夹层,拿出一个深色的匣子找到药水,背过身去清洗脸上的伪装。   “你是……原来你叫做小离,想不到这么巧又碰面了。”看着露出真容的重离,白慕轩有些失神,几息之后便又和煦的说道,心中暗恼自己方才种种在这少年面前就如小丑一般。   “慕太子直接唤在下 ‘重离’即可。”重离看了一眼白慕轩淡然说道。   “重离”白慕轩轻轻重复了一遍,难怪上次在玲珑镇他那表哥叫他“小重”。   “原来如此,慕轩鲁莽了。既然重离擅医,那刚好能帮慕轩解惑,何种情形下喝了桂花茶,便夜夜噩梦不能寐?”感觉到重离的冷漠,白慕轩压下心中的不悦问道。   听白慕轩说完炎清珉先是讶然而后沉下脸,不等重离说话便冷笑着指着小几上被固定的茶壶和茶杯, “什么故人……原来是慕太子质疑小离那日沏得桂花茶,所以今日才转了这么多弯。当时我和慕太子饮得可是同一壶茶,太子看看这壶可是那天所用,再看看这壶中可有什么玄机。”   莹白如玉的茶壶配着同样的茶杯,泛着莹润的光泽,正是那日所用的茶具。炎清珉的讥讽令白慕轩有些难堪,他承认最初的借口有些拙劣,但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怀疑。   重离看着此时的白慕轩笑了笑,这人终于不想掩饰了。老爹当日只说那奇毒遇桂花会有变化,却不想只是夜不能寐……不过让白慕轩这种喜怒不辩的人做出如此行径,想必这夜不能寐也很痛苦。   “殿下,勿要生气。桂花茶只要饮用不过量对身体确有好处,但脾胃湿热的人确实不宜饮用。”重离看着炎清珉淡然说道,遂又看向一旁的白慕轩:“这次确是重离之过,未曾顾虑到慕太子体质能否饮用桂花茶,不过即便如此也从未听说过有人饮了一杯桂花茶便导致夜不能寐,所以慕太子的问询重离没法回答。”   “能否有劳离公子为慕轩诊治一二。”白慕轩听重离说完猛然想到自己身中的奇毒之后的情形,可是简愠也没提醒之后的饮食禁忌,不会那么巧……一杯桂花茶就出事了。   “想让小离为你诊脉也可以,就怕慕太子万一有什么事情……那样我们可担不起。”炎清珉冷声说道。   白慕轩没有生气反而对着炎清珉行了一礼诚恳说道:“……殿下和我都是处境尴尬之人,一旦身有不妥肯定会颇多思量,还请殿下不要再计较慕轩无状,体谅一二!”   “也罢!小离你就给慕太子诊脉看看是何缘故。”炎清珉叹了口气,坐到一旁看着重离给白慕轩诊脉。他知道此事该适可而止,不能在双方交易完成之前出什么状况,那样也许会打乱大哥的布局,便也顺着白慕轩给的台阶下来。   重离看着白慕轩已经放在脉枕上的手,袖中的右手暗自握紧,下意识中他抗拒和这人有任何身体接触。深吸一口气才将手指按在对方腕上,暗自嘲讽如今他是重离,又有何顾忌的,遂凝神把脉,他也好奇老爹所说的奇毒到底有多神奇,竟然可以不伤人性命,却能令旧伤在身的人在阴雨天疼痛难忍。   白慕轩低头看着重离正在为他诊脉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指甲淡粉……暗骂自己愚蠢竟没有看出对方易容……他虽不惧怕冥教但也从未想着把关系弄得尴尬,这少年本就待他冷淡,如今更是冷漠……算了,以后再说吧。   重离有些不置信,让白慕轩换另一只手细细切脉,脉象显示只有虚弱,所中之毒蛰伏在各处大穴,唯有头部似有什么在压制百会穴,却又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看来在月和山庄时,老爹就注意到他了……看似无意中闲聊,实则是提醒他不要再对报仇之事念念不忘,而桂花茶一事则是让他体会亲自报仇的感觉……   重离只觉眼中胀痛,不由得闭上眼睛……等此间事了了他也该去月和山庄看望老爹和大哥了。   片刻后他收回手,望着窗外湛蓝深邃的天空,好一会才收回视线注视着白慕轩:“慕太子之前身中奇毒,但也是天下少有的珍贵药物,能够让身体拥有极好的愈合能力,只是阴雨天会受些苦楚。而后如果食用桂花……会让人产生幻觉,至于是噩梦还是其它,都源自慕太子曾经的一些经历。”   白慕轩看着自己的手腕暗自苦笑,和简神医说得相符,那些“苦楚”倒还能忍受,但每夜看着那人从欢快到悲凉再到死寂,重复着那人生无可恋决然赴死的情形,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有多卑鄙……有多狠……   “敢问离公子……如何才能不再产生幻觉?”沉默了片刻,白慕轩轻声问道,他没法再说出“噩梦”这两个字。   “唯有这点我无能为力,心病还需心药医。”重离淡然回道。   “心药”,他的心药早被他毁了,那个把温暖带给他的人早就让他换了‘前途’,白慕轩踉跄着下了马车,神色仓皇的走向自己的马车。   三天后,他们随着白慕轩到了诺河渡口,但却没有向西行驶。白慕轩向两人告罪说要北去诺山找神医简愠,但不会误了行程,出了诺山向北到诺城之后亦可向西直达胥林。   炎清珉看着眼底青黑的白慕轩应允了,当日白慕轩走后心思敏锐的他便缠着重离问出白慕轩和乐家的恩怨,重离隐瞒了他和乐家的关系,其他都告诉了炎清珉,即使他不说炎清珉也能从别处打听到。炎清珉听完后只说了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随后便开始发呆,之后重离才知道他在反省他自己可有做令人愤恨不耻的事情。   次日将近未时,应着白慕轩要求没有宿营的一行人终于赶到诺山脚下的镇子,安顿炎清珉和重离他们住进客栈后,白慕轩留下一半侍卫护卫炎清珉,自己则带了余下的几十名侍卫匆匆去了诺山。   炎清珉和重离沐浴洗漱之后,简单的用了些饭食便开始补眠。炎清珉进入梦乡之前还在感叹白慕轩不敢入睡有多可怜,重离安排好冥教的九名弟子轮流值守便也在外间的榻上睡下。   梦中,重离又回到谷中,凌清瑄依旧慵懒的靠着藤椅看书,间或指点下他的招式……   重离醒来时有瞬间的迷蒙,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看到桌前正在喝粥的人,他愣了下试探唤道:“主子。”   “醒了,那就赶快去洗漱。”凌清瑄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些迷糊的重离吩咐道,自打出谷后他就再没看到过这样重离。   “哦。”重离应了一声揉揉披散的长发就去了浴洗房,方才才梦到凌清瑄在用碧羮果煮粥,醒来这人就在旁边了,“……殿下去哪了?”重离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哪里怪怪的,遂向凌清瑄问道。   “他昨夜就动身去冥教了,走时你正睡着,所以没和你辞行。”凌清瑄看了一眼睡得眼神迷蒙浑身透着慵懒的重离淡然说道。想到那家伙给他的信上那些措辞就有些哭笑不得,“……你的重离要被人抢走了……白慕轩看着重离时目光深沉多情……”一封信被炎清珉写得跌宕起伏,足以媲美话本小说,而他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封信才连夜动身赶路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   当日收到炎清珉消息他安排好胥阳的事情连夜动身,原打算等重离他们到胥阳后再暗中和炎清珉互换身份,却不想炎清珉一则消息便令他快马加鞭赶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在昨夜赶上他们……疲惫的他避过外围那些侍卫,出现在炎清珉的房中时,早已得到消息的炎清珉正在桌前等候。   淡淡的安神香,榻上的人正在熟睡。柔软的黑发披散在枕畔,精致的脸上有着不设防的安然。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重离,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凌清瑄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在谷中为何要另寻一室起居,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怔愣的炎清珉,凌清瑄俯身轻轻抱起安睡的重离去了里间,怀里的重离只在最初僵了一下随后又安然入睡,这让凌清瑄莫名的欣悦。   凌清瑄坐在外间的桌旁边听着炎清珉低声说着事情的原委,边留意着里间床上重离的动静。从炎清珉那得知实情后,凌清瑄舒了口气,随即又鄙视自己何时变的这样小心,就算白慕轩发现重离的不寻常之处,那又如何!以他的能力区区白慕轩还没放在眼里。随即送走这个满脸都写着“我都了解”的弟弟,燃了安神香才安心睡下。   重离喝着糯香的清粥就着碟中得的小菜,吃了块酥软的饼子,感觉整个人都开始暖和起来。   房间暖暖的丝毫感觉不到初冬的寒气,重离窝在榻上听着凌清瑄对之后的安排。他们只需按原定计划到胥阳,而那里凌清瑄早已安排妥当。只要胥阳这边一动手,凌梧他们就开始行动,旨在挑起炎清瑜逼宫,迫使炎泺商动用最后力量。只等炎清瑜和炎泺商两败俱伤时,他们再回返焰都同凌梧他们会合夺位。   “之后就尘埃落定。”重离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思考着之后他该做些什么。   看着重离若有所思的样子,凌清瑄正要说些什么时,客栈外面便传来整齐问安声。这白慕轩回来还真会挑时候,凌清瑄脸瞬时阴沉下来。   白慕轩情绪低落地坐在桌边,旁边的凌清瑄脸上带着几分关切,而重离则漠然坐在凌清瑄下首,白慕轩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终是开口。   原来昨日连夜赶去诺山倒也碰上简愠,只是把完脉后对方也凉凉的说了句“心病还须心药医”,也许是见他太过颓丧,简愠又告诉他既然是因桂花茶才出现如此情况,那不妨每晚临睡前再饮同样的桂花茶试试可有效果。   凌清瑄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慕轩,直看得对方垂眸,才笑着说:“小离,把你窨制的桂花茶给咱们留点,剩下的都拿给慕太子。”   白慕轩低头看着手中精致的盒子,打开盖子深嗅了下沁人心脾的桂花香,让自己放松下来。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一样的笑容,但身上散发的迫人气势让他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如寒潭般的眸光看不到底,他总感觉其中泛起了一丝鄙夷。是了,以冥教的实力要查出他过往的秘密不是难事,对方知晓他曾经的所为,也定然会知晓他噩梦的由来。白慕轩迫不及待地沏了杯桂花茶,捧着茶盏深嗅着袅袅茶香,心头的懊恼也跟着袅袅飘走,即使他们知道又怎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凌清瑄微眯着眼睛看着白慕轩如获至宝般的捧着茶盒走了,心中略有些不悦,遂称自己也渴了。   当看到重离有条不紊的沏茶动作,凌清瑄暗自鄙视自己,只是担忧重离和白慕轩过多的接触,会让多疑的白慕轩察觉出什么,可为何自己要把这份担忧表现得像……   “主子,白慕轩说明日才启程,我想出去转转,你……”重离看着心满意足放下茶盏的凌清瑄问道,对方在白慕轩转身的刹那浑身散发的冷意足以证明他很不高兴,所以才适时提出要出去转转。   诺镇上熙熙攘攘,原来今日是每月的十五庆集日,街边随处可见摆着各色山货的小摊,人们或以货易货低声的交易,或高声吆喝着自己的山货招揽买主。凌清瑄和重离周围散落着布衣装扮的冥教弟子,方才那百名侍卫本要跟随但被凌清瑄冷冷扫了一眼皆低头止步,尤其是最靠近凌清瑄的侍卫长被有如实质的冷锐光芒注视着打了个哆嗦,感觉楚国的天气真是冷!   重离站在一烤山芋的炉子前静候着软糯香甜的烤山芋滚烫出炉,凌清瑄面色淡然陪在身旁,对周遭女人频频的打量视而不见,但重离知道凌清瑄此刻心情并不好,但这又怨得了谁,出来之前重离易容时也想给他冷俊的脸上添几笔,谁知人家拒绝了。好在没等多久烤山芋就出炉了,重离抱着用桑皮纸包好的烤山芋心满意足地返回客栈。   房间内弥漫着香甜的烤山芋味道,重离拿起放在铜炭盆搁架上的烤山芋细细剥去外皮递给凌清瑄,听说甜的食物会让人心情好起来,随后也给自己剥了一个。咬一口冒着热气的烤山芋,任香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荡开,重离惬意地眯着眼享受难得的美味。   “以后想吃了,我给你烤……”凌清瑄看着如猫咪般心满意足的重离被他一句话给噎住的样子忽觉心情很好。其实他想问重离是否以前就爱吃烤山芋,前几年从未见他对那样食物这样喜欢过,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就成这样了。   翌日,一行人吃过早膳后待太阳化去遍布路面的寒霜才出发,这样走走停停五天后到了胥林。   胥林的驿楼里,凌清瑄依旧和重离一个大房间,余下冥教弟子住在周围呈拱卫状护卫着这座院子里最大的那间房子。外围仍旧是那百名侍卫值守,寒冷的冬季那百名侍卫虽有怨言却也只能依令行事。   重离站在窗边看了一眼消失在暮色中的信鸟,回头看着炭盆边翻烤着山芋的凌清瑄有些无奈,原以为这人当日只是戏言,却不曾想每到一处这人都会给他烤两个小一点的山芋。   “过来。”修长的手指剥去焦黄的山芋皮递给重离,“小心有些烫……他们又传消息了,估计是那边着急了,你发现几只信鸟?”凌清瑄拿起另外一只仔细地剥着,漫不经心问道。   “四只,方向不同。”果然还是小的好吃,焦黄甜软。   “再轻松几天,交易完就该有的忙了。”凌清瑄接过重离递给他的湿布巾将手擦干净,又从铜壶里倒了半盆热水示意重离吃完洗手。   “想不想出去转转,这里可比诺山镇大多了。”凌清瑄看了一眼窝在榻上看书的重离,转开眼看着窗外提议道。此时除去外袍半散着头发的重离,正斜倚在榻上,柔亮的黑发衬着精致的脸愈发白皙,凤眸半眯着,说不出的慵懒,只看了一眼就让凌清瑄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而且出去还得易容,麻烦。”前世他对胥阳胥林都很熟悉,感觉实在没什么好转悠的。   凌清瑄听重离说完眼神暗了一下……乐家军之前一直驻扎在胥城,而乐离从小就随父兄在军中生活,怎能对胥城周遭不熟悉。想到之前凌耳收集来的消息,白慕轩十五岁时就在乐家军中随乐谨历练,那时乐离才不过十二岁……懵懂而又美好的年纪!白慕轩那个卑鄙的小人得到却不懂得珍惜。   等等,这次的局是依照分部弟子提供的地形图所布,这些从冥教总部分来的弟子对此地的熟悉程度,怎及得上几十年驻扎此地的乐家军,更何况是从小生活在军中的重离。即然重离对胥城周围很熟悉,那不就表示白慕轩也知晓。以白慕轩的狡诈怎甘心受制于人,倘若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情况,那他们之前的布局就称不上严谨,稍有疏漏就会影响之后的行动!   听到瓷器碎裂的声响,重离抬头,就见凌清瑄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枯树,丝毫没发觉手中把玩的茶盏已经被他掰成两半。   重离叹了口气,走到近前拿走对方手里的碎瓷,正准备转身扔掉却听到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阿离”,听到声音重离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凌清瑄眸光沉沉看着他,欲言又止。遂又转身向外间专门放置废旧杂物的藤筐走去。   重离扔下碎瓷,看着瓷上沾染的血迹,再看看正在滴血的手指,还有凌清瑄欲言又止的样子……忽觉的某些事情就要变得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 ̄_, ̄ )   ☆、坦白   “阿离。”凌清瑄等了片刻不见重离进来,正要到外间去,却看到重离若有所思的走了进来,身上却有一抹血腥味。凌清瑄微皱了下眉头拉起重离双手查看,白皙的手指上猩红的伤口很是刺眼。   重离看着凌清瑄用温水清洗自己手上的血污,上药包扎,每一步都很小心。其实这比起上次徒手夺剑时的伤口根本不算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凌清瑄,暗自思量他等会要说得和自己想得会否是一件事。   凌清瑄坐到重离对面思忖了一下开口说道:“阿离,我之前有让凌耳私下查过你……之前的事情。”说着停了一下微有些紧张地看着重离,对方眼中没有厌恶,只有一抹了然,“但没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多一些了解……以便能更好地和你相处,原本以为我今生都不会和你说这些。但是……你知道我们的布局主要在胥阳,不止要炎清瑜和炎泺商计划落空,更不想忙碌一场全让白慕轩得利。”重离的平静让凌清瑄心头有些发麻,但见对方眸光依旧清澈遂又松了口气,给重离倒了杯热水,又给炭盆里加了些银骨炭。   “但以白慕轩的为人怎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拿走五成,但他却只略有不甘就同意了,原以为他是当下不愿和冥教起冲突才同意的,如今想来他必是有所倚仗。倘若这次让白慕轩得逞,即使我们夺位成功,可焰国现在正逢各方内乱局势不稳,想必很快就会面临内外交困的局面。”见重离听完若有所思,凌清瑄没有再说什么,以重离的聪慧又怎会不知他在顾虑什么。   “……主子现在是想让我去看看那些布局可有什么漏洞,有什么白慕轩知道却被你们疏忽的地方……吧。”重离眼中有锐芒一闪而逝,他又能再一次看到白慕轩受到打击后沮丧的样子了。   “阿离!”重离口中的‘你们’让凌清瑄心中抽了一下,咬了咬牙直视着重离的眼睛说道:“阿离,如果不是事关大局,我不会明知那是你的‘伤疤’却还要提……我只是想早点结束这件事,之后就能投入全部精力去解决月龙教还有眉庄和你的纠葛,虽然你不是真正的重离,但他们却不知情,如果他们有什么阴谋算计受到伤害的反而是你!”   “……之前没告诉你这些,一来是想让你随心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二来因有焰国的诸多事分心我没有多余精力去解决这些,只能将你放在冥教和七杀阁的势力范围内保护起来,这样即使他们想做什么也要有所顾虑。”眉溯十几年不曾露面的婢女居然那么巧的被鹰堂发现,这其中肯定有人在暗中动作。   “你是说凌国月龙教也和我有关?”重离看到凌清瑄眼中满是担忧,还有受伤。猛然想起他方才说过的‘你们’确实会让人产生歧义,可是还不等他解释,对方又告诉他这些他从不知晓的事。瞬时心头溢满温暖,他一直知道凌清瑄为他做了很多,但却不知道这人心思如此细腻,在兼顾大业的同时既要照顾他的安危还要顾及他的感受……相比之下,自己因顾忌凌清瑄对他的看法,只知听从命令却很少去主动过问的态度确实很自私。尤其是这次当听到之后的事情全由凌清瑄坐镇时,他便心安理得的做随从,却忘记这人虽强大却不是无所不能。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是在你连沙营历练时我们无意中得到的消息。”凌清瑄便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对重离和盘托出,“再不曾知道炎清珉的存在时,因□□乏术我和凌梧他们都是按照之前的情形布局的,如今有了炎清珉坐镇焰国,我们就能腾出手去解决月龙教和眉庄的事情,让你不再有后顾之忧。”   “……好,重离定不负所托。”重离向凌清瑄深深行了一礼,这人为他做的一切今生都无以为报。   凌清瑄看着重离的神情和举动,心中是满满的欣慰还有莫名的苦涩。   是夜,凌清瑄让两个冥教弟子易容后呆在他们的房间,和重离两人悄无声息的出城而去,他们要在后日晨起之前回来,到时要和白慕轩一道去胥林牧师苑挑选良驹。   “阿离,停下来休憩片刻,”凌清瑄拉住还要前行的重离,从昨夜到现在他们就不曾停歇过,从胥林到胥城察看每一处埋伏,双方原定在冥教截杀所有交易的物品后,他们在距胥城八十里处的胥林谷分割所得,而白慕轩果然留了后手,他们找到几处白慕轩埋伏的秘密所在,调集七杀阁的弟子将其击杀,而后换上冥教弟子。在白慕轩有可能知道的地方也命人埋伏,只要有白慕轩的人来接头一律格杀勿论。   “也好,还有两处就查完了,马上就能到胥阳了……也许今夜就能赶回去。”重离摘下罗刹面具,接过凌清瑄递过来的双层竹筒喝了一口水,正要抻袖子擦汗,就见一方雪白帕子递了过来。重离接过来擦完头上的汗正准备还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帕子上一片汗渍很是醒目,于是讪讪看了看同样摘了面具擦汗的凌清瑄又收了回来。却不料凌清瑄拿过帕子换了干净的地方又替他细细擦过,仿似没有看到他瞬间涨红的脸,一本正经收起帕子说道:“冬日,出汗就要擦干净,否则易着凉。”   重离借着喝水的动作转向一边,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有看到凌清瑄眼中闪过的光芒。   巳正时分,两人分乘两匹快马直奔胥阳。   胥阳三面都被胥阳山环抱,只余北面的大片平原与胥城相接,原也是楚国地界,但在四年前乐家军重要将领被秘密押解入京,军中人心不稳之际。袁田趁机率军来攻,虽有楚皇的心腹坐镇军中亦于事无补,最后只能丢了这座天然堡垒退守胥城。之后焰楚两国以胥阳胥城外的大片平原为界,因两国驻军时有交恶小战不断,至此大片沃野无人敢耕种全成荒原。   两人在冥教分部换乘快马,终于在换了第三次马后绕过两国在荒原上的驻军抵达胥阳山,面带罗刹面具的七杀阁和冥教早已在等候。   炎清瑜布置的埋伏早在三天前就被凌叄和凌陆带人悄悄拔掉换上冥教的弟子,重离将年幼时大哥带他去过的胥阳山上几处秘密通往焰国的所在标注在地图上,让凌叄和凌陆带着半数冥教弟子前去布置,到时好藏匿马匹和盐铁,剩下的人则和七杀阁弟子跟随他和凌清瑄去袁田的大军主力所在的胥阳山中峰。   中峰也是整个胥阳山最低处,因其地势平缓不易防守便被乐谨开辟建了中军大营。而袁军的后营也就是之前乐家军的前营和左营夹角之处,有条密道一段连接后营另一段可直达焰国的凤阳山。这条密道只有乐家军的亲信知晓,原是山上的猎户偶然发现,后被乐谨知晓便命乐朗带亲信拓宽,为两军开战时秘密运送粮草和乐家军的粹刃营偷袭所用。却不想五年前只用了一次,便被乐谨命人封堵,之后不曾再动用过。   而此时重离带凌清瑄找到密道,因为是两营衔接之处,所以并无多少兵丁值守。七杀阁弟子迅疾除去密道周遭分部的少量袁军,冥教弟子则快速换衣替上,剩下的人合力推开密道的石门,待清理过后便于藏匿人手,到了行动之日一可转移袁军后营储备的粮草,剩下的人顺着密道去了凤阳山,凤城是袁军的老巢也是袁军的后备,而凤阳山则是凤城通往胥阳的必经之处。炎清瑜截获马匹和盐铁之后除了之前的埋伏之地可藏匿,剩下的估计都会运回凤城。   等他们从密道里面推开阻路的石门,面前看到的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凤阳山的东谷,整个凤阳山的东谷全是一座座营帐,远处西谷则有数万人在操练,看来炎清瑜用各种手段私吞的银两所招募的私兵都在此处,那些军备也都用在这里。这些人甲胄鲜明兵器铮亮,却只有极少的马匹。要想从凤阳山奔袭焰都即使一人两乘快马也需七八天才行,这也是炎清瑜着急促成交易的原因。   凌清瑄让所有人回撤,原想等这场交易之后促使炎清瑜逼宫从而迫使炎泺商动用其亲自组建的墨甲营。如今看来这战场得从京城焰都挪到凤阳山了,如此倒也避免焰都内乱。   凌清瑄用炭笔亲自写好密信让七杀阁的弟子速速传回焰都,到时自有人将消息递到炎泺商手中。剩下的冥教弟子去了胥阳山的藏匿之处,七杀阁弟子回归本位,凌清瑄和重离则又换乘快马返回胥林。   等两人悄然回到房间已是第二日寅时,疲惫不堪的重离艰难的除去靴子更换外衣,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换下中衣中裤,长时间的快速骑乘早就将腿内侧磨破。情势紧迫时倒还能忍,一旦松懈那种疼痛就恨不得双腿不是自己的。   早有冥教弟子送来热水,凌清瑄率先洗漱只穿了中衣就急急忙忙出了浴洗房。内间软榻上重离面色苍白满头冷汗地依靠着,白色的中裤血迹斑斑,血迹有深有浅。   凌清瑄小心地把抱起重离去了浴洗房,宽大浴桶里是刚换的热水。凌清瑄伸手试了下水温看着虚弱的重离:“阿离,有些疼,你忍一下,不将血痂泡软没法更衣上药。”见重离恢复神智便慢慢将重离放进水中。   大面积的伤口被热水所激疼的重离虚汗直冒,双手紧握浴桶边沿才没有痛呼出声。   凌清瑄心中满是自责和心疼,但却没有手软。等重离在热水中泡了两刻种左右便将其抱起放在浴洗房的竹塌上,慢慢褪下沁湿的中衣中裤。疼痛使得重离顾不上难为情,就又被凌清瑄小心地放进另一个浴桶中,满是药味的热水慢慢缓解那种揪心的痛楚。疲惫很快涌了上来,重离靠着浴桶阖上沉重的眼睑。 作者有话要说:     ☆、发觉   重离睡得并不安稳,淡粉的唇紧抿着,绵羽般的睫毛轻颤好似随时都会醒来。“没事了,有我在,睡吧。”凌清瑄在旁沉声说道,见重离慢慢平静下来,呼吸又开始变得悠长,唯独那英气的眉还是皱起。凌清瑄伸手慢慢抚上,也许是熟悉了他的气息,眉慢慢舒展开来。   凌清瑄站在床边,慢慢收紧拳头,方才手心触摸的柔滑让他的心也随之变软,熟睡的重离没了往日冷静和睿智多了些柔弱让人想用心呵护。深吸了口气,给重离掖好被子,又在香炉中放了些安神香,嘱咐冥教弟子小心看护,随即出了房间。   驿楼的大厅里,白慕轩在饮茶等候。虽然这是第三杯茶,但却没有丝毫的不满,依旧慢慢抿着茶水等候着客人下楼。凌清瑄站在楼梯上看到这一幕,瞳孔微缩,就是这个好似永远都如和煦春风的无耻之徒,亲手送了乐离的性命,如今又连累的重离受伤!   白慕轩感觉背后冷锐的眸光,回头却发现炎清瑄目光淡然,英俊的脸上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白慕轩握紧茶盏的手慢慢松开,僵硬的身体也随之放松,对方除了眼神中多了些疏离,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焰太子。也是,任谁处在陌生的环境都会有几分戒备。   “殿下,这两日休息的可好?怎不见重离随你下来?”白慕轩向凌清瑄身后看去,没有发现那个像玉雕般总是一脸漠然的少年,遂轻声问道。   “小离昨夜感了风寒,方才喝了药睡下。”凌清瑄以手揉按着眉心,借此忍下一拳轰向那恶心笑脸上的冲动,淡然说道,他不想再被这人提到重离,遂在对方询问前提醒道:“现在就去牧师苑吗?”   “是呀,本想再陪殿下在胥林转转,体验下本地的风土,奈何皇命难违呀。”白慕轩边说边不经意的向楼上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向外走去。   凌清瑄鄙夷的看了一眼白慕轩的背影,这种人永远把野心放在第一位,真不知道当初他是如何骗得乐离对他一心相待的。   两人几句话后又仿若老友般说笑着到了外面,院子里一前一后停了两辆大户人家出行常用的马车,白慕轩笑看着炎清瑄登上后面的马车,才在侍从的簇拥下上了前面一辆。   待马车开始跑动,白慕轩放下厚重的车帘,英俊的脸上冰冷一片,方才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提起重离时对方身上隐隐的杀气。难道那焰太子也对那少年有什么念头,对方所彰显出对重离的浓重保护欲让他有些不舒服,随即又暗自摇头,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这几天他按照简愠所说的多去想些和那人曾有过的愉悦时光,加上每晚临睡前的一杯桂花茶,也许都有效果吧,渐渐也能睡一两个时辰。只是奇怪那人的模样为何渐被默然的少年替代,这让他有些慌乱。   后面的车上,凌清瑄仔细察看车内的情况,不得不说白慕轩想的的确很周到,车中布置得简单舒适,两张软榻分布两边,可能以为重离会同行所以如此安排。想起白慕轩用若无其事掩盖对阿离的觊觎,凌清瑄很是不悦,抬脚一勾将两张软榻并在一起顺势躺下,车外有冥教侍卫护卫,便安心闭眼小憩。   马车行了约有半个时辰,便出了胥林的长街到了宽阔的官道上,马匹开始奔跑车子渐渐有些摇晃。   两个时辰后马车才渐渐慢了下来。“主子,到了。”车窗外传来侍卫低声的提醒。   “知道了。”凌清瑄慢慢坐起身,两个多时辰的休息终于补足体力。撩起车帘,冬日的太阳无力的悬在空中,已经午时了,小家伙大概还睡着,回去再给他好好补补,还是太瘦了。   “殿下,到地方了。”白慕轩不合时宜的出声打断了凌清瑄正在盘算的各种补身膳食,凌清瑄压下冷意,脸上又挂上淡然的笑意随着白慕轩向牧师苑大门行去。   “慕太子常到这里来吗?”凌清瑄看了一眼熟门熟路的白慕轩随意问了句。   “啊……不常来。以前在胥阳军中历练时倒是和……来过几次。”白慕轩含糊的答道。“这次我们要选出一万五千匹上好良驹送到胥城,得分三次运送。时间可能要超出之前所定的日子,还要请殿下告知焰皇宽限几日。”说完扫了一眼到牧师苑后紧紧跟在凌清瑄身后的侍卫长。“而且这次为确保马匹安然到焰都,父皇特命牧师苑准备好足量的草料,以供马儿慢慢换水土,还请告知焰皇供给我国的盐铁也要足量才好。”   “好,既是双方交易,当然要公平。”凌清瑄明白这是白慕轩在提醒他行动要快,以防两只老狐狸疑心。“历侍卫还请你即刻传信回京,免得到时皇上怪罪。”一番话充分显示了不得宠的皇子偶而被重用时压抑的兴奋。   历侍卫自上次被凌清瑄冻着之后没事便不再露面,如今见凌清瑄这个样子,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心里为自己那日的错觉羞恼,抑住鄙视领命退下。他其实是奉炎清瑜的命令,等到胥阳时趁乱击杀炎清瑄。   历侍卫眼中一闪而逝的凶光没有逃过凌清瑄的眼睛,蔑视的笑了下,这种小鱼虾还轮不到他出手,炎泺商明知这人早就暗投了炎清瑜,却还派给他……凌清瑄看着远方微眯了下眼睛,回头向白慕轩竖了下大拇指,对方果然微变了脸色。看来不用他找借口拖延,对方也会派人去胥阳察看,至于能发现什么那就看他自己的能耐了,到时炎泺商的墨甲营就有足够时间收拾炎清瑜那些私兵。   胥林牧师苑不说占地千里也相差无几,共有大小马匹三万多。这次供给焰国成马一万五千匹,之后得有好几年才能达到如今的数量。   直到苍白的星子慢慢挂上夜空,凌清瑄才回到驿楼,一抬头就看到窗子上温暖的烛光,不由加快脚步上楼。   推开房门,屋内的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重离正蔫蔫地靠在床头。听到动静回头笑了下,“……主子,今天可还顺利?”   “嗯,晚膳吃了没有?我今日可是什么都没吃……”见着眼含笑意的重离凌清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原以为今早给小家伙换药之后,小家伙再见到他会别扭。见此也罕见得诉起苦来,要是凌弋在旁绝对会变成石雕。   “难道,他们连膳食待客都没有?”牧师苑中的老马丞难道糊涂了,重离皱眉就要起身去安排晚膳。   “当然有,只是他们准备的不合口味罢了。”凌清瑄按住要起身的重离,顺便又抚了一下那皱起的眉头。他当时只想着一日之内忙完所有事情,好在之后几日陪着不良于行的重离,便推拒对方准备的膳食。   凌清瑄装作没有看到小家伙变红的耳朵,极其自然的吩咐外面的弟子准备已过了时辰的晚膳:“再陪我吃些,我等会儿再给你烤两只山芋。”凌清瑄拿着檀木梳子一下下梳理着重离柔亮的头发,想了一下还是用丝带轻轻束起。披散着发丝,英眉竖起,脸颊绯红,薄唇紧抿的重离太过……等会还要给小家伙换药!   重离喝着粥,感受到凝在身上的视线不由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凌清瑄,却发现对方正专注的吃饭,间或给他夹点清淡小菜,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是自己多虑了。想起方才的脸红不禁鄙视自己没出息,若有所思的他丝毫没有察觉凌清瑄用的不是公筷,也没有察觉对方眼中快速闪过的亮芒。   待吃完饭,凌清瑄再一次领教了重离的倔强,小家伙非要自己洗漱。   好在房间温度刚好,重离也没有出汗就简单地擦擦脖颈洗了手脸。等到洗脚的时候凌清瑄看不下去了,勒令重离好好坐着,亲自蹲下给重离洗脚。清澈的热水中那双精致的脚纤瘦白皙,脚趾淡粉。凌清瑄吸了口气开始郑重擦洗并揉按脚底的穴位,半刻钟后又加了一次热水,直到脚心彻底发热才作罢。   “阿离,不就是换药吗,需要那么羞愤?”看着快要将自己烧起来的重离,无奈的同时也起了逗引之心,“倘若哪天我也受伤了,你也是这个样子任由我受罪,不去理会?”   “那怎么能一样!”重离皱眉说道,他这已是第二次这么狼狈了。   “不就是受伤的部位有些不同吗,难道有人受伤前还能先挑好地方。”凌清瑄嘴上说着手下却不慢,擦洗换药包扎,等重离回过神来凌清瑄已将中裤小心地给他穿上,“你先睡,我去沐浴。”见重离看了一眼外间的软榻想说什么,随即无奈地笑了笑给重离松了头发,“安心睡吧,我一直在外间榻上守着。”   “哦。”重离这回确实安心了,大概那伤药有安神作用,不一会困意便涌上来。其实早上在凌清瑄走后没多久他就醒过来,一直没能入睡。   凌清瑄这次洗得久了一些,方才他故意找话题不只是想转移小家伙注意力,也是想让自己专注些,重离太敏感了,有些事情还得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   之后三天,再没人来驿楼相扰,白慕轩想必正在查探炎清瑜在胥阳的布置,本来和冥教分割所得他就很不乐意,如今炎清瑜居然要来分大头,换做是谁都睡不着,白慕轩本还想趁这一次机会翻身。   “他要是去查胥阳,不会发现他的布局被我们动过了”重离有些担忧地看着正专注在他的画作上题字的凌清瑄,那几天他行走不便,凌清瑄便找来几本游记话本给他打发时间。今天又鼓动他给楼下的假山池塘画了幅《残荷图》,还要亲自题字,美其名曰“传家宝”。言说墨石山人和冥教教主的联袂大作世间难寻,到时要留给子孙瞻仰。   “放心,他不会想到如今这世上还有人能找到那些所在。而且现在一个炎清瑜够已经让他头大的了……最迟明天他就会来找我们。”凌清瑄得意的放下手中的狼毫,“围炉闲坐更漏雨,残荷枯蓬雾结霜。”重离的画风随意中却透着细致,就和他的人一样看似随和实则倔强有自己的原则。而他的字看似严谨却透着不羁,真是绝配呀。   “你让凌叄他们故意将白慕轩的注意力引去凤阳山,除非虚则实之,否则以白慕轩的多疑反而会想到别处。”重离放下书,手枕在脑后看着窗外,不去理会凌清瑄的自得。   “墨甲营有动静吗?你确定炎泺商会和炎清瑜对上,别不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实际他还是属意他的大儿子,毕竟作为一国之君当然希望他的太子能力更强。”重离说完转头看着正忙着在画作右下角落印的凌清瑄,那枚用紫檀镇尺临时刻的墨石山人的小印也被他收为己有了。   “别人也许会,但你别忘了他可是炎泺商,如果炎清瑜身后没有袁田他或许会考虑,而且这两人太相似了,都是有雄才无远略的人。非要说他中意哪个儿子,估计也会是他的三儿子。”   “炎清桓就是在宫宴上打架的那个……原来炎泺商喜欢那种表面看着处事莽撞,实则很会审时度势的人?” 重离瞬时想起那个本想拿炎清珉撒气,结果却把酒泼到白慕轩身上,然不等对方发作,那个平日欺软怕硬的家伙便骤生恶胆与自家大哥扭打成一团,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其实炎泺商这人很虚伪,我和清珉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的卑鄙无耻,看见炎清瑜仿似看见另一个子自己,不过炎清瑜的狠戾是从里渗到外的,而他却是外表温雅骨子里狠戾。唯有善于伪装的炎清桓让他看着舒心,也用着放心。”凌清瑄一边说一边间将干透的画小心卷起放入一个细竹筒里并仔细封好,回头就见重离站在窗边看向西天。   “怎的,在房里待得太闷了?”听到重离的叹息,凌清瑄不由问道。   “那倒没有,连着几天都这么干冷,怎都没有阴雨天。”   凌清瑄略一思忖就明白重离话中的意思,随即笑了笑,洗过手,打开温盘拿出两个削了皮雪梨递给重离一个,“趁热赶快吃了润肺去燥,这房里太干燥了。”   脆甜多汁的梨子吃完后重离觉得嗓子舒服多了,随即不等凌清瑄起身便提起铜壶,慢步过去给铜盆中注入热水,将布巾沁湿后拧得半干递给凌清瑄擦手。昨日伤口结痂之后他就不再让凌清瑄在洗漱这些琐事上帮忙,总觉得凌清瑄某些动作透着暧昧,偏偏对方一脸正气,反衬得他矫情。   这时传来三下低低的敲门声,重离放下布巾,开门接了弟子取回的密信。   凌清瑄打开凌梧传来的密信快速看完,密信上说焰都周遭根本查不到墨甲营的所在。略思索一番凌清瑄便把密信递给重离,在对方看完之后他就把信扔进炭盆里。   “阿离……若你是炎泺商,你会将自己最大的倚仗藏在哪?才能在需要时出其不意的打击对手,且不惹人注意。”问完后半晌没听到对方说话,凌清瑄抬头看向对面。只见重离正看着炭盆上冒着水气的铜壶,凤眸中有锐芒闪动,此时的重离犹如初露锋芒的利刃。自两人深谈之后,打开心结的重离就不时显露出这种独特气势。   片刻之后重离微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炎泺商最不放心的就是袁田手中掌控的大军,虽说是阻击楚国的利器同时也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剑,二十多年前袁家就占了朝中的两成势力,而且袁田掌控着焰国二十万兵马,就这两样就够炎泺商睡不着了。”重离回头看向凌清瑄,这是之前闲聊时对方曾说过的。   凌清瑄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炎泺商刚继位不久,要想收回袁田的兵权,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即使成功也是惨胜,要么被袁家反噬。后来炎泺商不仅没有显露想收兵权的意思,还把自己的十万兵马也交给袁田统领。不仅彰显他对袁家的信任,而且也将自己的十万兵马融入到二十万袁军中。二十多年过去他好似从没在意过袁军的潜在威胁,袁军数量不减反增十万。”重离说完看着凌清瑄挑了下眉。   “墨甲营就隐在四十万袁军中,难怪炎泺商从不忧心。”凌清瑄激赏的看着带着点小得意的重离,真不愧是……   重离就坐那看着凌清瑄写信发信。完了又站在窗边好一会儿才回头看着他,“阿离,有了你的提醒,我们之后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凌梧收到信后就开始行动,我让他顺便透露一点墨甲营的消息给炎清瑜,引着炎清瑜在交易之前先动手,这样炎泺商的墨甲营也就别想坐收渔翁之利。等他们两方交手了,胥阳的事情我们才能办得更妥。”   重离见凌清瑄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笑了下,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近身护卫的冥教弟子说白慕轩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方才他们才提到白慕轩,这会人就过来了。   驿楼大厅,白慕轩略显焦急的看着楼梯,见凌清瑄悠然的身影出现,他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三天之后,胥林官道上。   凌清瑄和重离在车内看书,他们先一步去胥城。炎清桓押送着盐铁最多三天就到胥阳,白慕轩必须在这几天把一万五千匹马送至胥城,双方查验之后在胥城外那片旷野中交易。   “主子……到时……你如何安置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重离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口。   凌清瑄淡然笑了下:“这半天你欲言又止就在担忧这些,有什么好安置的,这次过后倘若他们都能活下来,那我就留他们的性命去过百姓日子,免得他们整日凌驾于百姓头上,醉生梦死。”   “当初他们若有一人念一点血缘之情,我就不会在年幼时屡经生死,也就不会让清珉过了二十年那样的日子。”凌清瑄示意重离看马车最外围那百名侍卫,“那些人里不仅有炎清瑜的人,我那些好兄弟可都有买通人手想趁乱要我的命。”   “在我和清珉眼里,那些人还不如你和凌弋他们还有红姑来的重要。不要想那些没用的,好好休息,三天后就有的忙了,你的软甲兵器都要备好。还有,不许再用上次那种不要命的招式了!”凌清瑄说完见重离点头才放下书躺倒休憩。   胥城,百姓依旧像往日那样过日子,没有人关心城郊是否突然多出的一万多匹良驹,更没有因为他们的太子到来而停下手中的活计,毕竟那些离他们太远了。   次日夜里,胥阳山外的震天厮杀惊得他们夜不能寐,接连几日都只能瑟缩在家中。后来有胆大的去出城打探消息,才得知焰国人终止交易,还抢了他们太子带去的一万多匹马儿。   胥阳山,隐秘山洞。   “结束了。”重离将密信还给凌清瑄,看着密信在对方手中化为灰烬,“炎清瑜居然这么不堪一击……可是这样一来,掌控了袁家军的炎泺商不就更不好对付了么……而且他手里还有墨甲营。”重离皱眉说道。   “再看看这个。”凌清瑄又递给他一张纸条。   “炎泺商抱恙……四皇子监国。”重离沉吟片刻,“……那时刚好炎清瑜是逼宫,炎泺商用这种朝野皆知的消息来迷惑人……真真假假,他想做什么……?”   凌清瑄笑了笑,拿过重离手中的纸条扔进火塘,环顾了一下他们所处的洞中洞,外面那些盐铁马匹已被凌叄他们分批顺着密道运走了:“与其担心那些,何不与我夜探墨甲营,这样不就心中有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探   只有几颗寒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厚重的胥阳山黑黢黢的仿似熟睡的猛兽,不时有风呼啸着打着旋刮过树梢。隐约间两个人影在山树间无声纵跃,须臾就又看不见了身影。   原来的袁军现在的焰军中军大营在跳跃的火把包围中,虽是冬夜依旧有铠甲分明的兵丁值守,不时有巡营兵巡查各处。   阴影中,两人从密道进了后营,避开巡营悄无声息地靠近最中间的主帅营房。   寒风中火把跳跃辉映,外面兵丁五步一岗,好似感觉不到冷意,标枪般笔直地站着护卫着主帅院落。   重离打量了下营房四周,便拉着凌清瑄离开主帅院落。在阴影中穿行半刻钟,两人到了一处依山势走向凿出的房子,借着远处火把的亮光,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只有一扇门进出,黑黢黢没有兵丁值守。   “这里以前是专门放置废弃兵器的,从这里进去有密道通往主帅的院子。”重离走到门前凝神观察片刻才拿起门上的锁子,从袖中拿出根细针伸进锁孔拨弄了片刻,梭子“咔”响了一下却没打开,重离使力拽了一下锁子才打开。   凌清瑄一把拉住正要进去的重离:“等空气流通了再进去。”听那锁子开启的声音就知道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   重离低声笑了下拉过凌清瑄的手伸进门里,有丝丝冷风拂过手背。“这里原来的通风口没有被堵上,我刚看了一下,袁军接手后并没有做多少改动,放心跟着我,这中军大营闭上眼睛我都能找到路。”   被重离微凉的手拉着,凌清瑄恍惚了一下,这还是重离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两人进了库房,凌清瑄小心地将笨重的木门掩上,重离已从怀里拿出一颗小小的夜光珠,瞬时便有莹润的光芒笼罩住两人。   转过笨重的兵器架子,重离招呼凌清瑄帮忙挪动一个满是灰尘的石墩子,露出一个窄小的石门。   两人在密道中行了一刻钟后,重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收起夜光珠。待适应了黑暗之后,重离小心摸到一处凸起的地方慢慢抽出,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有声音传来。   “翁羽,我大老远到了这里,你就不对我说些什么吗?”冰冷低沉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主子,你不该到这来……有什么事情直接送信给我,或者召我回焰都好过你这样冒险。”刚毅的声音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透过酒杯大小的孔,凌清瑄看到主帅的卧房内一人端坐在椅上,另一人则挺直脊背面对着座上的男人跪着。   “阿羽,二十几年未见你还是这脾气。”炎泺商突然一反之前的冷然,低笑着上前拉起对方的手,好似无奈地拍了两下并将其扶起,复又坐回椅上,定定看着对方,“可还记得当初你追随我时,所立的誓言吗?”   正在侧耳倾听的重离感觉凌清瑄身上骤然散发的冷意,却苦于看不到内室的情形只能莫名着急。   “属下从不敢忘。”   “……好一句从不敢忘,墨甲营消息外露,炎清瑜逼宫,炎清桓死因莫名,炎清瑄失踪,准备的盐铁尽失!翁羽,你说我还能坐得住吗?”低沉的声音越发阴冷,还携着明显压抑的怒气,完全不复方才的温和,“如今我就剩下两个儿子了,我要是再不露面……估计都没人给我送终了!”   “……主子这么质问我,是怀疑我么!这么多年来翁羽兢兢业业,到头来得到的竟是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刚毅的声音从开始的激动到最后的苍凉。   本该在焰都的炎泺商竟然在出现在这!难怪声音听着耳熟。感觉身边的冷意更甚,重离突然觉得有些慌,忙拉住凌清瑄的手,对方浑身僵硬满手冰冷,冷得重离不禁哆嗦了一下。凌清瑄发觉回头看了他一眼,反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回头继续关注室内的情况。   “你当初能背叛翁廷月,再有这样的举动也不奇怪。”炎泺商嘲讽的说道。   里面始终面向炎泺商的人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我当初背叛翁廷月又是为了谁!炎泺商你还能再说出更诛心的话么!更何况我从来都不是翁廷月的人……何来背叛,当初是谁命我潜入冥教,又是谁以苦肉计引得翁庭月关注……”   “……够了,这些都是你心甘情愿的没人逼你。”炎泺商恼羞成怒低喝道。   “是……那些都是我甘愿做的,连翁廷月都看出我为何这么做,才将我远调边关为你训练墨甲营。”翁羽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二十多年了,我从不求你回报,只想你心里还记得我……就够了。”   重离只觉得被凌清瑄紧握的手快要断了,咧咧嘴忍着没有抽回手,随即用另一只轻轻手拍了拍对方僵硬的背脊。好在对方回神放松了力道,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短暂的安静之后,炎泺商低声地笑了笑,缓缓说道:“知道我为何同意翁廷月的提议让你潜入袁军训练墨甲营吗?知道我为何二十几年从不召你回焰都吗?”不等翁羽回答,炎泺商便冲着对方嘲讽的笑着:“我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你对我的心思,而我也正需要一个对我忠心人来做这件事,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后来你对翁廷月的背叛让我寒心,尽管你进冥教是我安排的,可是翁廷月对你真的不薄,为了救你这个侍卫不惜和他大哥翻脸……她力荐你去训练墨甲营并非看出什么,而是觉得你值得信任,也不想让你屈才一辈子都做个侍卫。可是之后不久你就拿来了翁廷瑜伪造的所谓密信……你为了一己之私都可以和死对头合作,出卖自己的恩人,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好似翁羽方才表露心意的话,让炎泺商感觉被冒犯了,所以他的话中尽是鄙夷和蔑视。   “是……我承认自己很卑鄙,”翁羽的声音好似突然苍老一般满溢苍凉,“可你不也一样将错就错,比我又能好到哪里去……你永不相负的誓言,到头来还不是轻飘飘的一封信就灰飞烟灭了。从你一开始隐瞒另一个孩子的存在,你就开始谋算了,那封信正好给了你一个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除去她们母子。你以红姑的性命威胁红菱,禁止她说出另外一个孩子的下落,你放红菱回去见翁越简只是为提醒他你如今的实力足以和他抗衡,警告他不要妄动,因为你手里还握着他的亲生儿子弑妹的把柄以及他外孙的性命!”   “……可你错估了翁越简的为人,他是看重儿子,但他更爱惜自己的女儿。所以他并没有顾及自己的儿子,毅然救走了自己的外孙,让你永远也别想威胁到他。至于那个被你留下用来牵制冥教的的孩子,在冥教式微不再对你构成威胁之后,也该失踪了。”翁羽心中满是悔恨,鄙夷地看着炎泺商,想到自己二十几年如一日的为他默守边关,费尽心思训练墨甲营。最后才知晓自己满含情义的付出,在对方眼中只是小丑般的存在和无尽的被利用,心意还被他这样践踏……   “……什么人!出来!”翁羽突然大喝一声。惊得重离心头狂跳,他只是在凌清瑄不自觉大力握紧他的手时,轻声“嘶”了一下而已,怎的就被人发觉了……翁羽的斥喝声也提醒了凌清瑄,心头翻涌的怒火瞬时化作无尽的冷意,正待行动时却见卧室内紧闭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   “出去!谁允你在外偷听,谁准你进来的。”翁羽对着自己的老下属,如今的副帅叱道。   “恕属下不能从命,属下是奉皇上的命令在外警戒。”副帅关上房门肃目站在炎泺商背后,并不看向翁羽。   翁羽看看自己的属下,又回头看看志满意得的炎泺商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主子从未对我放心过,二十多年前离开焰都时那所谓奉命协助并为我分忧的人,竟只是为了监视我,可叹我自以为无愧于心,自负聪明……竟是天下最蠢的人。”   “阿羽,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炎泺商淡雅和煦的笑容让翁羽有一刹那恍惚,“你把兵符和墨甲营的令符交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回焰都,这些年我亏欠你良多,也该好好的弥补于你。今后你就是我焰国唯一的异姓王,你也该娶个王妃,再纳几个侧妃享受天伦。”炎泺商说完定定地看着表情不断变换的翁羽,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刺得密道里凌清瑄微眯了下眼睛,“……兵符和令符”,炎泺商从焰都微服到这儿说了半天原来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   “阿离,这墙能打开吗?”凌清瑄一面紧盯着室内情况一面揽过重离在对方耳边小声问道,倘若打不开,那他就算破墙也不能让炎泺商得逞。   “现在打开吗?”重离挣了下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把手放在一处更大的凸起圆石上。   “再等一下!”凌清瑄猛然发现翁羽眼中闪过的杀意,制止了重离,能做坐山观虎斗是最好的,里面的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有些恍惚的翁羽把手慢慢伸进怀里,顿了一下才又缓缓拿出,好似那东西重逾千斤。正笑吟吟等着得炎泺商猛不防被一个捏爆的纸包给扔到身上,顿时满室醉人花香,与此同时那副帅一把利剑也刺穿了没穿盔甲的翁羽。花香甚至漫进了密道,重离脸色微变迅速拿出两颗腥辣丸药给凌清瑄和自己各吃了一颗。不等凌清瑄动手就向右方转动那块圆石,面前的石墙便缓缓开启。凌清瑄顺着石门开启的方向猛推了一把就势跃入室内,和拔出剑正欲再刺向翁羽的副帅缠斗在一起。   随后进来的重离却看到满面狰狞的炎泺商手握佩剑狠狠的刺向凌清瑄后背,重离情急之下一把银针用了十成力道射向炎泺商面门。   凌清瑄听到身后风声以剑杵地借力腾空并一脚将身前的副帅向自己身后踹去,顺势向侧方纵跃,两声惨叫随即在他身后响起。   “皇上!你没事吧!?”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朕能有什么事,两个不成气候的宵小而已,你们都退下!”捂着伤口的翁羽竟然模仿着炎泺商的话语斥责外面的人。   “是……”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只隐隐能听到巡营的兵士在核对当夜的口令。   内室也恢复平静,方才的生死搏杀就好似梦境般。模仿炎泺商的话语好像用尽翁羽全身力气,他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又看向正揽着少年冷眼看向他们的青年。那熟悉的眉眼让他想起那个如朝阳般耀眼的女子……“你是大郎。”   听到翁羽喊他“大郎”,凌清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冷然,只是揽着重离的手臂略僵了一下。   看到这样的凌清瑄,翁羽在心里笑了一下,真的是那个孩子,那个不到两岁就会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的孩子。“……大郎,拿去。”他费力从怀里慢慢拿出一个旧锦囊,一字一顿说道。见凌清瑄不为所动,而少年则警惕的看着他手中的锦囊。翁羽苦笑了下,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已死去多时的炎泺商两人,缓缓闭上眼睛,那被刺穿的伤口竟然呈粉红色,血也停止了涌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最近看的人这么少……!!=_=   ☆、后续   “……阿离,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凌清瑄指着翁羽拍拍重离的肩膀说道。   重离却没有动,看了一眼地上的炎泺商又看向凌清瑄:“……我不是有意向炎泺商出手的,当时……”不等他说完凌清瑄就紧紧抱住他,片刻后双手按着重离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阿离……你不需要道歉,还记的我在马车上说过的话吗?”见重离依旧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中看出他可有言不由衷,便无奈的笑了下,“就连翁羽都已经认出我来,可他……方才是一心要取我性命……是你,救了我。”   凌清瑄那抹无奈的笑伴随着略显难过的话语,无论怎么看都像强颜欢笑。重离眼中闪过一抹同情,随即拍拍凌清瑄的背,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让对方自己去缓一缓情绪。   凌清瑄看着重离的样子心中暗笑,在重离转身去查看翁羽的伤情时,他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回头走到死相狰狞的炎泺商面前。就是这个除了阴谋算计没有一点担当的男人断送了自己母亲的性命,得知所有的真相之后,他心头的怒火已然熄灭,只剩无尽的杀意,却不想这无耻之徒会这么干脆的死掉……无视那双不甘闭上的眼睛,凌清瑄在炎泺商早已僵硬的尸体上找寻他想要的东西。   看到那个一头是方私印另一头形似猪的钥匙,凌清瑄冷笑了下收起来。除了一沓银票再没有发现什么,转头见重离正在给翁羽包扎身上可怖的伤口,好在翁羽房里不缺治外伤的药和薄棉布。   “他还有救吗?”凌清瑄接手包扎的事情问道,这翁羽活着会让他们计划的事情简单很多。   重离显然也想到这点了,让凌清瑄把人扶到床上放平,在几处大穴以不同的手法下针。忙完后把他刚捡起的旧锦囊递给凌清瑄,“半个时辰后我才能知道……他之前就被炎泺商下了毒,那毒叫魅僵,无色无味,但只要伤口沾染到一丁点,先是肢体有些麻木,直到最后在美梦中僵死。”重离找了干净的湿布巾小心地擦洗翁羽右手背上变成紫色的小伤口。   “之后他可能发觉了,便用了剧毒‘落花’,大概想同归于尽吧……‘落花’遇见外伤立时毙命,倘若没有‘醉岩须’即便只是嗅到,半个时辰之内也会毙命。其中所含的木驼子就是加速血流让毒素更快运行至心脉的,但同时也能复苏心律,是以缓解了魅僵的发作。他运气不错,中和之后的魅僵只是让他血流减缓,否则即使没中毒,这样大的伤口也会让他失血而亡。”重离说完又改变了几处穴位的入针分寸。   凌清瑄看着锦囊里装着的兵符和令符,再看看不知能否醒来的翁羽。倘若他能醒来最好,否则即便有兵符和令符想要收服这几十万兵马依旧要大费周章。   半个时辰后,重离将穴位上的银针收起。让凌清瑄帮忙除去翁羽脚上布袜,在其手指和脚趾上均刺上银针。只见粉色的血顺着银针不断滴落,两刻种后流出的血色才变得正常。重离迅速收针,这些用过的银针都要烈酒消毒之后才能再用。   他打开自己的荷包指示凌清瑄拿出一颗九芝丹喂给慢慢苏醒的翁羽,自己则打水净手。   一刻钟后,正待院外炎泺商的亲卫军等候的有些焦急的时候,便看见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副帅向他们招了下手便又进了房间。   一群人不疑有他都跟着进了院子,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个副帅是他们主子的心腹。   重离看着屋中几个戴着罗刹面具正在忙碌的亲卫军,不得不佩服七杀阁无处不在,难怪方才易容成副帅的凌清瑄进屋后就戴上了罗刹面具。   等七杀阁的弟子搬运完房间和院子里那些亲卫军死尸,处理留下来的痕迹之后,又都消失在浓厚的夜色里。   房间里,也许是九芝丹起了作用,翁羽已经能虚弱坐起,让凌清瑄在柜子的夹层中拿出一个弹丸在院子里点燃。   片刻后院子里闪进十二名身穿甲胄的部将,在听到房里翁羽的唤声后有序地进了房间,一字排开站在床前空地上,皆有些疑惑的看着虚弱靠在床边的翁羽,又默默打量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的“副帅”和面容冷俊的少年,手都虚放在佩刀旁,不等他们仔细察看,便被翁羽的咳声打断。   翁羽望着面前跟了自己多年的部下,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翁廷月身边的暗侍,一起从冥教出来的。想到自己当初进冥教的目的,翁羽有些愧疚的看看凌清瑄,轻咳了一下咽下上涌的血气。   “……今夜,炎泺商来找我。”部下疑惑的眼神让他有些尴尬,最初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所有的理智都交给巡营的带走了,只想和那人静静呆着……所以他暗中制止了部下要在院子周遭警戒的意图,他知道他们在得知翁廷月病逝后就对炎泺商很戒备。   “他来不是犒劳我们墨甲营为他拿下三十万袁军……而是来夺兵符和令符。”翁羽缓慢地说完便有些难受的喘出一口气。   身旁的重离见状又拿出一颗九芝丹让他吃下,随后又默不作声地站回旁侧听那些人愤慨的话语:“他炎泺商凭什么!我们留在这是因为这是小姐的嘱托,那兵符和令符也是留给我们大郎的!”   “就是!我们还没有和他好好‘聊聊’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这就回去和手下的弟兄们商议下,是时候逼着炎泺商让位给我们大郎……那个太子之位我们大郎不稀得做!”   “就是,如今我们还怕谁,这些年为不暴露身份只能窝在这里,那叫一个憋屈……现在也该让我们透透气了。”   “老大,也该适时联络下冥教了,相信老教主会帮忙的,到时里应外合把那位子给大郎拿下来,我们也能回冥教养老了。”这人说完其他人都看着翁羽。   “……我中了炎泺商的暗算,要不是大郎和这位小兄弟相救……我早就去九泉之下和小姐陪罪了。”翁羽说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凌清瑄。   待看到凌清瑄的真容,这些汉子都有些怔愣……这青年眉眼让他们想起那个已逝去多年的主子……遂反应过来,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齐齐抱拳行礼:“……见过大郎!”   在知晓凌清瑄如今已是冥教教主,而且炎泺商和他的心腹及近卫们都已消失,这些人在短暂的愣神之后,都无比钦敬。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了许多,那九人分别领命下去部署。   等九人离开之后,房间一下子显得宽敞起来。翁羽欣慰地看着表情冷然的凌清瑄下达着一道道命令,还有那些部下仿似有了主心骨一般神情坚定,眼神雀跃的样子都让他觉得心酸。倘若不是凌清瑄的到来,他和这些部下的结局显而易见,他是罪有应得,可是这些跟了他多年的弟兄们是无辜的……所以在他发觉自己中毒时,为了不被炎泺商拿他要挟那些部下,才抛出落花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凌清瑄回过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翁羽,昨日他得到七杀阁的消息,才在今夜走了这一趟,却不想这趟“收获”真不小……除了眼前这人,母亲的仇也终是得报了。这人最后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些不忍心下手。又是一个被爱蒙蔽了神智的人……   “……大郎,等你登上大位,我自会去向小姐赔罪。”翁羽看着眸光复杂的凌清瑄淡然说道,其实他没脸见那个真诚待他的女子。   “不用去向我母亲赔罪,”凌清瑄看着表情瞬时僵住的翁羽,冷然说道,“要想赔罪,就在你的毕生之年全力辅佐清珉坐好那个位子。”   “……大郎,你怎会不想——!”翁羽有些焦急地看着凌清瑄,他没有见过二郎,但他清楚面前这孩子的能力绝对能让焰国百姓安居乐业。   “阿珉绝对有那个能力胜任,他不会让我母亲失望的。更何况他还有我,还有冥教和七杀阁,如今又有了你们相助……我母亲也会在九泉之下瞑目的。”那些人对母亲的忠诚让他心惊,母亲已经模糊的形象在他心中倏然变得清晰。凌清瑄不去看眼眶微红的翁羽,径自走到看着他发呆的重离面前。   “阿离,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为了清珉,也为了我……只有辛苦你治好他了。”凌清瑄自然地接过用烈酒清洗过的银针仔细地收进针夹中。“等大局安定,我们一起去凌国,我有预感,那些事情绝不简单。”凌清瑄丝毫没有考虑一心想要离开皇宫的亲弟是否会对他的决定有怨念,觉得为了自己的将来,牺牲下亲弟的自由也无可厚非。   “月龙教的事情虽然诡异,但还没到迫在眉睫的时候。”重离皱了下眉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以凌清瑄睿智又怎会不知那个位子即使顺利接手,还要让朝野上下在权力更迭时平稳过渡,否则之后会更麻烦。方才凌清瑄和翁羽谈话他都听到了,本以为凌清瑄这样安排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毕竟冥教和七杀阁的管理都是费心劳力的事情,却不想他只是为了兑现曾经的承诺。   这人之前对他说过会陪他去凌国,他感激之余却没有奢望能够真的实现。因为他知道一旦坐上那个位子,之后很难抽身,即使到时炎清珉会为他坐镇焰都,他也不敢让凌清瑄鱼龙白服去淌月龙教这淌浑水。   见重离一脸不赞同,凌清瑄暗自忍笑。重离的顾虑他当然都考虑到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和稳妥的安排,他又怎会这样决定,毕竟自己早已过了易冲动的年纪。想到“年纪”,凌清瑄看了眼对方竖起的眉和紧抿的唇,不动声色用手背蹭了下自己的脸……还好没有出现他担心的情形。   “你不要以为鹰堂碰见你母亲消失多年的贴身婢女只是巧合,如果我没有猜错,背后的势力谋算的不只是你还有冥教。”凌清瑄严肃的看着若有所思的重离,“我们在明,而那些人却潜伏暗中伺机而动,没有强大的冥教做后盾,焰国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即便越国已是我们的盟友,楚国暂时无暇他顾,但胆敢主动招惹冥教的……这势力还真不能小觑。”   凌清瑄的一席话成功地让重离陷入思虑之中,一旁虚弱的翁羽也大致明白了凌清瑄为何会有方才的决定,月龙教这股神秘的势力他也听说过……而大郎对局势的分析和后续的布局让他再一次由衷的钦佩。   见重离又陷入忧虑中,凌清瑄有些自责,但唯有这样才能说服这倔强的家伙。“现在有墨甲营还有翁羽他们在暗中帮着清珉,我们就能腾出手……被动挨打可不是冥教的作为。”凌清瑄揉了一把连头发丝都沉浸在思虑中的脑袋,“好了,先不要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翁羽,有他协助清珉,我们就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力解决月龙教的事。”   旁边的翁羽看着凌清瑄和重离相处的情形,还有凌清瑄看着少年时眼中快要溢出的暖意,弥漫在两人之间淡淡的温馨……瞬时,翁羽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大郎和他父亲全然不同,长相肖似其母,观其行事却有其外祖父风范,重离这孩子……会幸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刺   胥阳山上一片雪白,偶尔有风刮过,还没有被冷风凝实的雪团簌簌从树上掉落。   主帅的院落依山而建,院中有几颗梅树和一棵高大的雪松,都覆着厚厚一层雪。重离从主院小厨房里提着一个红色漆食盒向主屋走去,门口有小兵正在铲雪,见状急忙过来打起棉帘子。等重离进了主屋后惆怅地看着对方背影,恋恋不舍放下棉帘子,刚回头脑门上被狠狠敲了一记,刚想发火余光就看到明亮的鱼鳞甲,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十二副将之一,遂低头后转继续去铲雪。   却不料来人跟着他走到院中,“抬起头!”听声音是中军四副将之一的翁霄。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对方冷峻的面容又赶紧低头看着对方墨靴。   “我只说一遍,记清楚了。离公子身份贵重是将军的贵客,不要再有任何想法,否则我会让你无声消失,免得被你们连累!”翁霄低声斥道,感觉对方身上散发的低落遂又叹了口气,“与其仰望人家背影,不如踏踏试试找一个过日子。”翁霄抚着跳动的额角转身向主屋走去。   内室里生着炭盆,角落薰炉燃着木蜜香,翁霄刚挑起帘子就有一股淡淡暖香迎来。   重离打开针夹准备给刚换好药的翁羽针灸驱毒,见他进来回头冲他点了下头,便开始忙碌。翁霄见此便在旁安静等候,专注与针灸的重离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冷俊,想起那些近日总是找借口来主帅院子的兵士……那还真是赖□□的想法,翁霄在心里为自己的部下惭愧了一把。   半个时辰后重离收针,翁霄赶忙上前帮翁羽。经过重离近二十天的诊治,翁羽脸上渐有血色,伤口随着余毒的排出开始愈合。待重离离开主屋之后,翁霄才上前禀报了近日军中的异动。当初他们清剿袁军亲信时,故意留下破绽放跑了几个亲信,就是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后招。这两日连降大雪,那些隐在暗处的估计受不住冻要有所行动了。翁羽思索片刻低声向翁霄嘱咐一番,并让他秘密告知其他人,务必要在炎清珉登基前肃清残余袁军。   翁羽若有所思看着翁霄领命准备退下,想了下又指着偏院低声叮嘱几句才让他退下。   偏院。   重离暂住的院子,其实也是之前乐离和乐朗一直住的地方。院中有几棵乐朗当年带着小乐离一起栽种的绿梅,近二十年过去长得很是精神,满院冷香萦绕。重离折了几枝花苞半开,无论哪个方位看去都很令人心怡的梅枝放置在桌上梅瓶里,整个房间都有着若有似无的梅香。重离站在窗前看着渐落的夕阳给院中覆雪的梅树蒙上了金红色,闻着杯中梅花茶的香味,片刻后关窗磨墨。   半个时辰后,跳跃的烛光映得满室温暖。一幅《墨梅》悠然落到淡黄色的净皮宣纸上,远望去疏落的梅花竟泛着浅浅的绿色。本想题字时想起上次和凌清瑄合作的那副《残荷图》,连小印也被他拿走了。重离怔了片刻放下笔,自凌清瑄返回焰都后也只在半个月前传回一封平安信,之后事情进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重离吹熄蜡烛,室内陷入黑暗之中,片刻后窗外雪光映着冰冷的月光漫进房间。宁静的暗夜能让人不再焦虑,重离倚着软榻躺下,随手扯过皮裘盖在身上,双眼茫然的盯着房顶。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重离恍惚觉得那人回来了。房顶上细微的声音猛然间的惊醒了他,侧耳半天再无其它动静。屏息听了会,原来是给他这偏院增加了八个暗哨,原来的五个明卫还如往日在偏院值守。外面适时传来二更时分的等鼓声,看来今夜会有事情发生,既然翁羽不想让他插手,那便装作不知好了,重离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和衣睡下。   四更时分,重离在暗夜里睁开眼睛,默然将软鞭匕首银针都备好,之后静静坐到桌边。   片刻之后主院方向传来沉闷的厮杀声,而且有数十人向他这边袭来,重离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翻身到了外面。   冰冷的月光,映雪的绿梅,玄衣少年静静站在院中。   “你们守在外围即可。”少年手握玉鞭冷然命令,随即迎向袭来的数道黑影。冰冷的月光下,玄色身影在数十黑影冷刃中穿梭,泛着冷光的玉鞭,缠绕、劈刺、旋割。转眼那数十黑衣人便倒下半数,其中一名朝天放了枚蓝色信号……看来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重离加快收割速度,右手执鞭,左手执那把乌黑短剑,近身的来袭的都是一招毙命。   重离将最后一名黑衣人卷离绿梅树,随即回鞭旋割,他不愿那些血腥污了他最爱的绿梅。   那些护卫在对战的时候,被余光所见的厮杀震得眉头猛跳。这哪里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整个一杀神!主院的厮杀依旧在继续,大营中其它几处也传来喊杀声。而他们这边短暂的宁静也被由远而近的呼啸声打断,这波来袭的大概有百数人,重离皱了下眉头,随即向院中的护卫招手。待众人围拢他从怀中拿出十四颗丸药率先吃下一颗,众人见此纷纷从白皙手中小心地拿起一丸吃下。   “这次大概百人来袭,我会用‘迷魅’助战,你们方才已吃下解药,还和方才一样守住外围不要让进来的人逃脱!”没人有异议,方才那一战他们已清楚少年的战力远在他们之上,重离说完众人已悄然跃回暗处。   皎月,白雪,绿梅,如不是雪地上殷红和满地的躺尸,会让人误以为那闲适的少年在赏月观梅。   扑上来的黑衣人乌泱泱一片,少年一反方才的凛然杀意,闲适穿梭在一片寒刃中,不到两刻钟,这些连少年衣袖都没碰到的黑衣人开始焦躁,寒冬深夜竟然都额冒冷汗。   “一群没用的废物,十八灵使,你们是要本公主亲自动手吗?”一道阴冷的女声从院外高耸的雪松顶上传来。   “属下不敢,只是大祭司那里……”低沉的声音犹豫着说道。   “现在先将那卑贱的东西给我拿下,大祭司那一切有我!”女人继续阴冷的命令道,声音中透着急切。   “是”   十八道几乎和白雪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地跃入院中,不等他们向少年靠近,便被方才百人围拢剿杀,那些红着眼珠挥舞着利刃扑向他们的黑衣人显然已没了神智,这十八人见状瞬间的慌乱之后便屏住呼吸,手持银白双刃开始无奈收割自己人的生命,这些人已经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片刻后,那些黑衣人已全部没了声息。十八灵使瞬时全力攻向角落悠然看戏的玄衣少年,他们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出现这种慌乱,虽然只是瞬间,但也令他们懊恼。   这十八人虽已中毒,但毒发前的狂性会让他们的战力短暂提升。重离主动挥鞭迎向这十八人,左手已暗中扣了一把银针,有了伤口会令迷魅迅速侵入心脉,神仙难救。   重离小心地周旋在十八人之间,往日占着优势的长鞭在这层层紧逼的刀网中只能做长枪点刺旋割,片刻之后重离身上便出现几处伤口,虽然也伤了对方几人,但已渐落下风。   “这毒还需要改进!”射出银针的时候重离皱眉想到,上臂那一剑估计伤了骨头,但也让他趁敌方不备射出银针并跃出了层层拦截。   力道十足的银针,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们都没料到明显不敌的少年,竟是以身诱敌。躲避不及纷纷中针。   尚未落地的重离便感觉到随身而至的杀意,这些人想同归于尽!等他抖鞭勾住那女人所处的雪松时,三十六把寒刃携着十八灵使的怒气已瞬息而至,他已感觉到刀风割裂皮肤的锐痛。   还不等他借力跃上雪松,一人形物体擦着他的后背坠向他身后刀网,并伴随着刺耳尖叫。   重离嗅着令人心安的气息,静静看对面人甩出一道银绫卷起那个险些毙命的女人。   “想不到堂堂月龙教,竟然如一群臭虫!”凌清瑄拥着重离,讥讽的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和他手中提溜的女人,白衣人额头有道银色弯月。   “这十八灵使只是月龙教五百灵使中的很小一部分,这次是我监管不力,才让他们随依兰公主来此胡闹。”清冷的话音刚落,手中银绫如游蛇般甩向那十八人。   重离看了一眼这个额上有弯月印记的男人,再看看被他一招毙命的十八人,重离想起凌清瑄曾说过的消息,貌似重离那个神秘的生父脸上便有这样的印记,重离向着那人咧嘴冷冷笑了下,便漠然看着院中的绿梅不再言语。除了额上的银色弯月,这人眼中漠然的冷意也和他前世的师父不同,尽管拥有一样的眉眼。师父看他时眼中有着淡淡的笑意,如逍遥的仙。而这人从骨子里透着冰冷,生命在这人眼中如蝼蚁。   “哦,受教了,这样的刺杀在大祭司的眼里居然只是胡闹!现在请大祭司带走你们的人,我们要清扫院落了,你的人还真污了这院中绿梅。”凌清瑄好似没听出来对方的威胁,冷冷的下逐客令,重离的上臂血肉斑驳,急需救治。   大祭司没有说话只向身后招了下手,瞬时便有数十白衣人进院开始清理院中的躺尸,而他则静静看着重离嘴角那抹讥讽的笑容。   不到半刻钟,院中干干净净,包括染上血迹的白雪也被打扫干净,除了空气中残留的浓重血腥提醒着众人这里方才经历了什么。   “你是阿离。”白衣人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你这声阿离……我还真当不起。”重离从荷包中拿出一颗九芝丹咽下,他有些眩晕,寒意顺着伤口侵入骨髓,让他忍不住想哆嗦,便也任身后的温暖紧紧地拥着。“这称呼只有我的亲人才可以叫,别人不配!”漠然看着白衣男人缓慢而清晰的说道。   “……这伤药可让你的伤痛减缓……”白衣男人不以为忤依旧是那副不辨喜怒的神情,随手抛过来一个小墨瓶,可不等他转身强劲的力道携着墨瓶迎面而来。   “这等珍贵的药,不是我这卑贱之人能够受用得起的,还是给你高贵的公主用吧。”重离说完转头拉着表情冰冷的凌清瑄向他的住所走去。   白衣男人手握着药瓶,看着少年的背影没入房间,眼中一片平静,转身带着他的属下消失在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我来晚了,”凌清瑄小心地给重离清洗着身上的几处伤口,包扎上药。玉蛟软甲又救了重离一命,那狠狠劈下的苗刀被软甲阻了一下,到胳臂上力道已有所减弱,但还是深可见骨!重离又用了那招,但他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那样危险的情形重离只能那样做。   凌清瑄狠狠地咬牙,但包扎的动作却很小心。如果不是那月龙教大祭司插手,重离的仇已经报了,而不是只让那什么公主受重伤。   清洗包扎那道可怖的伤口时,重离只哆嗦了一下,之后就一直咬牙忍着,直到凌清瑄帮他包扎好。重离忍着钻心的疼小心倚靠在软榻上,让凌清瑄按照他说的写好方子。   凌清瑄把方子交给随他来的冥教弟子,嘱咐对方亲自煎药,不要假手于人。见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转身进了重离房间。   重离正闭目忍受伤处火辣辣的疼痛,最初上药时那丝清凉已经消失了。凌清瑄进屋后他只看了一眼,便又闭目假寐,如果不这样他会忍不住跳起来,真不知道凌清瑄给他上的什么药。   凌清瑄用热水洗干净布巾,给重离擦着额上的冷汗,又小心地给他擦去颈上的细密汗珠。“用这个药不会留疤,半个时辰后就不这么疼了。”之后又给重离洗了手脚将人小心安置到床上。   “……五天前,清珉以我的名义登基。朝中有七杀阁的成员监管,皇宫有冥教弟子护卫。”凌清瑄说着这些就是为转移重离的注意力,见重离询问的眼光便知道他担心什么。“焰回城与凌国边境原本就驻扎的三十万兵马,以防凌国趁机叩边,而且主帅叶将军和十二副将都是七杀阁的弟子。凌国就是想做什么……” 凌清瑄皱眉顿住话题,凌国那个该死的公主一个时辰前才带人来到他的中军大营刺杀阿离。   重离用另一只手拍拍凌清瑄,方才只顾忍疼了他没有留意凌清瑄满是血丝的双眼。这样冬日雪天,他究竟怎样拼命赶路,才在五天里跑完平日半个月的路程。他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抚上对方紧皱的眉头,要不是这人拼命赶来相救,自己也就没机会体会这钻心的疼,况且这也不是凌清瑄的错,这应该是那个大祭司给重离招得祸事。   凌清瑄略愣了下伸手将重离微凉的手握在手心,那双清澈眼中满是担忧,他明白重离在安慰他,遂笑了下:“你放心我没事,热水沐浴好好睡一觉就缓过来了……阿离,等你伤好了,我们去月龙教也胡闹一番!礼尚往来。”   重离喝完药,在凌清瑄的帮助下解决了需要,然后示意凌清瑄去沐浴,在睡着之前他还在想着不若那天给自己求个平安符,这样接二连三的受伤,受罪不说,还每次都这么狼狈。   凌清瑄沐浴更衣后进了房间,看见重离睡着了还皱着眉,便点燃安神香,在旁边的软榻上躺下,直到床上传来悠长的呼吸,他才放心入睡。   酉时,阳光西斜。凌清瑄才醒过来,让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一遍,除了腰和腿还略有些僵硬,身上的困乏去了大半。抬头见重离还窝在被子里熟睡,便慢慢起身穿衣,该去给小家伙炖些补血的,这第二顿汤药也该喝了。   等凌清瑄端着补品进房,重离还在沉睡。见此凌清瑄略有些慌,将补品放到桌上,走到床边摸了摸重离额头和颈部,没有发热的迹象。这才唤醒重离小心扶对方坐起,在重离的坚持下两人将补品分着吃完,又等了半个时辰在对方喝了汤药又睡下,这才出了内室,外间早有弟子送来鹰堂查获的消息,他动身前就命鹰堂去查月龙教。看完之后他略思索了一下将密信放到重离的枕下,嘱咐冥教的弟子小心看护这才向主院而去。   主院,凌清瑄坐在主位,翁羽在下首坐着。凌清瑄冷冷扫了一眼下面一字排开的十二副将,这些人都没有事,唯有重离伤重。他觉得心中有股火再烧,三十万兵马居然没挡住那依兰公主所带的一百多杀手。   “……主子”,感觉到凌清瑄身上传来的森寒冷意,居中站立的翁霄忍受着上方如利刃般的注视但还是强迫自己站出来打破这满室令人窒息的寂静,“前几日,我们查到袁田余孽欲卷土重来,于是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将计就计……”   “然后一网打尽是吗?”不等他收完,凌清瑄冷冷打断,“我只想知道结果如何?”   “……我们共斩杀一千三百零五人,抓获余下三千六百余人,左中右三营各处都有他们之前余孽行动。”翁霄说完停下看着上位的凌清瑄喜怒莫辨的神色又低下头。   “现在,营中可还有未剿清余孽?”凌清瑄看了下其它十一人问道,见他们默然摇头凌清瑄压下心中怒火,低声问道:“营中兵士伤亡如何?可都有安置?”   “……主子,伤亡兵士不多,都已妥善安置。”坐在下首的翁羽察觉到凌清瑄强忍的怒意,便硬着头皮接话。“这次我们疏漏了重离的偏院,原以为明哨加暗卫绝对能护卫他的安全……而且他住得偏院也不是那些余孽的目标,所以……等我们察觉到想去救援时,却没办法靠近偏院,有人用阵法阻拦我们救援。”   翁羽昔日一直呆在袁田军中对阵法也颇有研究,不信邪的他亲自带人来救,却只能在偏院外面听着里面的厮杀声,愣是进不去。之后看到那些出了偏院的暗卫都安然无恙,不禁松了口气,总算没出事。看来那些来犯仇敌也只是精通阵法而已,不等他悬了一夜的那颗心放下,暗卫的回禀就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当时就带着翁霄他们进了偏院,却不想凌清瑄的侍卫很客气的拦住他们,言说主子正在给离公子包扎伤处不希望人打扰。他们忐忑一天终于等到满身寒意的凌清瑄,眼见那怒火裹挟着寒意就要发作,只能站出来解释因由。   “……阵法,很好。”凌清瑄若有所思的冷笑了下,“这次怨不得你们,毕竟你们没有专门研习过阵法,这件事由我来了结,你们只管配合鹰堂分部理清那些余孽,守好焰国的北门。”凌清瑄看了一眼众人“都下去休息,在余孽彻底剿清之前你们都不要掉以轻心,现在你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不希望再听到有谁受伤。”说完不再看身后一把年纪还要红着眼眶的十几人推门而去。   凌清瑄站在距偏院三丈远的地方,这里是通往偏院必经之处。抬头就能看见院子外边十几棵丈把高的白皮松,还有偏院最外围的那几棵三丈左右的雪松,那个被他踹下去的公主当时就待在最大的一棵上面。   依着这些树再派些人的确能组成遁禹阵,他昨夜刚从后营密道出来就发现三处大营皆有厮杀。心下慌急便直奔主帅的院子,在远处就看到重离所居的偏院树上居然有人,情急之下未曾察看就跃上树顶去踹人,现在看来那女人所处的就是阵眼所在。重离大概是觉察出什么这才以身诱敌,借那十八灵使的攻击之力毁去阵眼。   凌清瑄回到院中,重离还在沉睡,连他进屋都不知道。他出去时并没有燃安神香,就怕重离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又睡不着。他不放心的抚上重离的额头,颈部……体温正常。他说不上什么就是觉得心中不安,也许等凌思来了,重离的伤势就渐好了。   可是这种不安并没有随着凌思的到来缓解。从重离受伤那日,到十日后凌思赶来,重离都是白天沉睡,到夜间戍时初刻,他便会静静坐起,自己洗漱更衣,松松束着长发,穿上外袍,狐裘。然后推门而出站,有时会在院中绿梅间,有时则是胥阳山的其它地方。   凌清瑄和凌思小心翼翼跟在重离身后,尽量的不发出任何声响。苍白瘦弱的重离裹着银白色狐裘流连在那片红梅间,明明是寒冬深夜,可是重离脸上映着淡淡的笑容,舒心的仿似头顶的一轮寒月都化作春日暖阳,而他正在踏春嬉戏。   寅时初刻,重离仔细选了半天折了一支红梅,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   凌清瑄心惊胆战看着重离绕过面前的山石,这十天来他就这样每夜不错眼地看着重离,既怕他受伤又不能惊醒他。   凌思默然看着重离神态自若进屋,脱去狐裘和大衣裳,洗漱完后就又躺下入睡,除了看不见他们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这是梦游吗?”凌清瑄给重离裂开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小心地盖好被子,小声问一旁眉头紧皱的凌思。   “重离的情形和梦游不同,没有那个梦游像他这样白天也嗜睡,而且你说他从受伤后第二天就出现这种情形,虽然从脉象上诊不出什么,但可以肯定是中毒了。如今我看不到他最初的伤口,而且伤他的苗刀,也没有被留下……为今之计我只能去一趟月龙教,找到这样的毒我才有把握解毒。”凌思又详细诊了一遍,结果和之前显示的一样正常,将重离的手放回被窝拧眉说道。   “既然点他的安眠穴不起作用,能否在夜间给他喂些安神助眠的药?这样回去的路上他就能安静下来,他总是这样……伤口根本没法愈合。”昨夜酉时之前凌思点了重离的安眠穴,到了酉时重离照样很准时的起来更衣……凌清瑄无奈看着重离问凌思。   重离每夜这样面带微笑,毫无痛觉的穿衣洗漱,看得他心疼,却也没办法。他早就想给重离吃些安神助眠的,但又怕和伤药相冲。凌思来了之后两人商议先带重离回冥教,需要什么药材,冥教珍药库和凌思的药田都近在咫尺。   “最好不要这样冒险,如今只能让他留在这。在我回来之前,你就这样盯紧他。天亮我就动身,让他们给我备两匹马,这样来回省时间。”凌思说完无视掉凌清瑄眼中的歉疚,和衣躺到软榻上休憩,他要保持体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半月后,胥阳山主帅偏院。   “阿离,粥喝完再睡。”凌清瑄捏捏重离的耳朵,这样才能唤醒他勉强喝完小碗白粥,凌思出发前嘱咐过他,没有制出解药前不要再给重离用任何药物,包括补养类的。   “主子,重离真是没用……”重离勉力睁开双眼看着瘦了一圈的凌清瑄,对方满脸的憔悴以及对着他时那掩不住心疼。自打他们相识以来,他很少为对方分忧,反倒是屡次拖累……   “别说话了,快趁热吃,等凌思回来了,你就又能活蹦乱跳了。”凌清瑄见重离一句话未说完便又想睡过去的情形,急忙又捏捏对方的耳朵。   凌清瑄伺候半梦半醒的重离洗漱上药更衣,如今敷的伤药是凌思半月前留下的最普通的药。当时凌思看过重离的伤口,之后又叫醒重离询问过用药后的感觉,便停了那千金难买的金创药。   凌清瑄用狐裘裹着轻得不可思议的重离坐在火盆边。这些天重离每日就靠一小碗白粥维持生机,伤口虽不再恶化,但却没有收敛多少。即便是蚀骨的疼痛也没法阻止重离的昏睡,眼见得人一天天消瘦下去,他却没有一点办法。每夜他跟随旁边看着重离宛若踏春般夜游,那巴掌大的脸上梦幻样的笑容让他心酸,这样舒心的笑容是清醒时的重离从未拥有过的……算着路程凌思也刚到月龙教,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主子,凌思堂主密信。”外面的值守弟子轻声回禀,他们都知道最近主子心情极坏,前天夜里剿杀那些袁军余孽时,有几个不长眼的袁军在逃命时直奔偏院而来,那些嘈杂声由远而近时凌清瑄及时点了那几人大穴,才不至于惊了正在夜游的重离。而今晨凌清瑄处置那几人的手段,令他们这些上过沙场的人都直冒冷汗。   “信拿进来……告诉翁羽,如果十二副将再犯这样的错就可以直接去‘养老了’!”   值守的弟子,轻手轻脚退出偏院,急忙向主院跑去。负责这次剿杀的十二副将还在地牢里关着。   凌清瑄烧了密信,看了眼怀里仍在沉睡的重离,单手执笔回信令鹰堂弟子用最好的训鹰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复凌思。   月龙教大祭司要求进入冥教密谷,只要凌清瑄同意,他们即刻来救治重离。   十日后,胥阳山偏院。   凌清瑄冷冷看了一眼月龙教大祭司,这个阴险的小人明知重离当日中毒,却不做任何提醒,明明可以早些救治重离……却非要等重离奄奄一息时才提条件施救。一个小小的冥教密谷让他如此煞费心机,却要让重离饱受折磨……凌清瑄袖中双全紧握了下又慢慢松开。   凌思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重离再看了一眼正在给重离针灸的大祭司,暗自记下针灸的分寸,倘若自己再多些能力他的弟子就不必受这样苦楚,主子就不必受人胁迫。   “你不必费心记这些,戍凤本不难治,但每次伤者所敷伤药不同所产生的毒性皆不同。越是上好的伤药所致毒性愈强。”大祭司看了一眼凌思边说边写药方,“况且,这怨不得我,当日因是灵使惹事,作为赔偿我可是给了他解药,是他自己拒绝了我的好心,如今他受苦却也怨不得我。”   “倘若大祭司能管束好手下灵使,阿离根本不会受伤……”凌清瑄眼中一簇冷寒在燃烧,若不是因重离伤势还要依靠对方诊治,他真想将对方……   “一切因果,皆是有因才有果。”仿若没察觉到到凌清瑄的杀意,大祭司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凌思。   针灸持续了一个时辰,在这期间大祭司不时捻转或提插直到慢慢起针。凌清瑄给重离小心更衣后凌思煎的汤药刚好端来,他接过汤药吹到能入口时才捏捏重离耳垂将之唤醒。   “……凌思师傅又劳你为重离奔波了。”重离迷糊着喝完汤药,任由凌清瑄为他擦拭嘴角药汁时才发现凌思就在近前。“……他怎么来了!他又来做什么?”重离转头就看见坐在桌边一身银白的大祭司瞬时清醒警惕问道。   “不用管他,你现在感觉如何?”凌清瑄见此忽有些心酸,忽略重离的问题轻声询问。   “……姜恒……千万别做让你后悔的事情……”不等重离说话,一道清朗的声音便远远传来,就见一道白色身影飞身进了偏院,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屋中。   除了大祭司姜恒,余下几人都讶然地看着突然闯入者。   折射着淡淡橘芒的白色袍服,玉冠束发……衬得本就俊朗雅致的来人如谪仙般翩然。而且除了额上银色弯月,来人面容和大祭司一模一样,只是来人如和煦春风,大祭司却如寒凉薄霜……凌清瑄暗自咬牙,冥教弟子何时变得这般不济了!   “我姜恒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也没你想得那般龌蹉。”姜恒面色平静看着来人。   “……师父。”重离呆呆看着来人半晌,哽咽着唤道。来人正是他飘然不知所踪的师父。   重离这声师父,让在场所有人都疑惑看看重离又看看来人,包括姜恒。   “小家伙,我明明已为你改了两次命格,你怎的还是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来人缓缓走到重离身前仔细端详了下,无奈伸手拭去重离脸上眼泪。   重离虽疑惑师父话中之意,但转瞬明白自己的重生……满是歉意看着对方十几年不变面容,想笑一下却没有成功。   “……姜远,原来你这两次闭关都是为了这小家伙。我不是告诉过你那个苏媚所生的孩子是我那替身的,有这精力你不如想想怎样能尽早救醒阿洛。”姜恒凉凉看了一眼自己那貌似温文实则凉薄的双生弟弟。“除了十几年前你测出能救阿洛的游龙珠在冥教密谷,言说珠果成熟之日在这两年中,就再也不见你为阿洛的事情费心……”百年来这人的温情宠溺专属阿洛,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急急出关,这人眼中看着重离的那种无奈和温情竟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姜远看了一眼满是戒备盯着他的凌清瑄,淡笑着冲对方点点头,这年轻人愿用冥教密谷换取小家伙的性命,倒是个有情义的……   “姜恒,即使你的占卜之力消失,难道异眼也闭合了。”姜远略带讥讽地看了眼对他语带不满的兄长。   “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原本一颗药就能治好小家伙……姜恒,你何时变得这么拿捏。”姜远收回给重离把脉的手淡笑看着兄长,眼中的冷意却结成了霜。“难道和凌国的那位公主相处久了,沾惹了太多世俗。”   “……他是,离儿!可是当年他不是……”姜恒不去管旁边能将他刺穿的双眼,不可置信看着重离,又回头看着姜远。   “药!”姜远伸着手略显不耐地看了眼呆怔的姜恒,提醒道。   姜远刺破食指滴了几滴血在小碗中又加了点水将药化开,亲手喂重离服下,然后轻点了重离几处穴位。待重离沉睡之后,才嘱咐一旁的凌清瑄和凌思帮忙褪下重离上衣,将几处貌似愈合的伤处用利刃快速割开,又接过兄长递过来的外用药小心敷上。待看到上臂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可怖伤口时,姜远冷笑看了一眼僵在一旁的兄长,“大哥可看好了,这些都是你那娇弱公主的大手笔。”   “……姜远,你能不能先治伤,其它事情过后再说。”姜恒紧了下双拳又慢慢松开,面上依旧平静说道,他这弟弟只有在极度不满时才会这么凉凉地称他一声大哥。   “这处已然见骨,麻烦大祭司,十五滴血,快一点。”姜远将药瓶伸到自家兄长面前,对方刺破食指滴出的殷红血滴映红他的双眼,不待人察觉眼中的殷红转瞬又回复冷洌。   在包扎完重离身上所有大小伤处之后,余下三人均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凌清瑄谨慎而又熟练为重离更衣,之后更是站在床边眼中满是疼惜看着重离。   “只要阿离痊愈了,你何时想进密谷,我都奉陪。”凌清瑄冷冷看了一眼罪魁祸首。转而向着姜远深深施了一礼,“这次多谢师父对阿离的及时救治,倘若不是师父……阿离恐怕还要受些苦楚。”   “我只要你谷中游龙珠,至于其它的我还不曾看在眼里。”姜恒静静看了一眼对着他眼中就喷冷焰的凌清瑄,“而且我们的血不只是救人,更可让他百毒不侵,长生……”姜恒略有深意看了眼沉睡的重离又看看凌清瑄。   “年轻人,这个可以给你们补元气。”姜远看着元气极为亏损的凌清瑄和凌思抛了一个墨瓶给他,“不用担心,只要小家伙愿意……你就可以陪他一生。”   凌清瑄也不在客气,接过墨瓶和凌思各食一颗异香扑鼻的丸药,余下的就放入怀中,这些重离更需要。   “小家伙明日就会痊愈,但他太虚弱了,那个药以后再给他用,先慢慢食补。”好似明白凌清瑄想法姜远淡然说道。“他虽不择手段了些,但我们的确需要进入密谷,游龙珠最迟春分前后就会成熟,我们只有不到两月的时间。”这也是他匆匆出关的原因。   “只要阿离明日醒来,我便带他领你们进谷。”听到食补,凌清瑄便想到谷中的碧羹果之类的,而且他很想再看看重离在谷中时那种全然的放松。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那些明日再说,现在你们能否回避。”姜恒看了一眼凌清瑄和凌思又看看沉沉入睡的重离。   “没有必要,他们对小家伙的关爱远胜于你。”姜远淡然看看姜恒转头看着对面两人:“能否沏些茶水,着急赶路这会有些口渴。放心吧,小家伙今晚会睡得很好。”   凌思见此便要起身离开,凌清瑄制止了他,亲自动手沏了几杯热茶,房中茶叶和沸水都有。   “……凌思,不管你听到什么,从此都烂在心里。”凌清瑄亲自递了杯茶给面无表情的凌思,为了重离这人劳累奔波毫无怨言。   “主子放心!”   “……现在你总能告诉我离儿的事情了吧。”姜恒看看悠然品茶的姜远缓缓抚了下杯身上的印痕,慢慢说道。   “这就要问问你的依兰公主了,如何能在你那些灵使的眼皮子底下对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动手,如果不是我真正的闭关所在就和阿洛的月霄灵室一墙之隔,不止当年的离儿……恐怕这回阿洛也就彻底死了。”如果不是他记挂小家伙,他定要让那个女人……。   “好好想想当年阿洛为何突然要嫁给白钺墚,为何好好地月龙教一分为二,为何翁酩丰要创立冥教。”姜远看看窗外月色,又回头嘲讽地看了眼姜恒。“我还真是佩服你,双眼明亮再加上异眼竟被一女人愚弄!人家一句‘师父’就将占卜术倾囊相授,还赐了那卑贱女人鲜血,让那女人得以长生……暗算了阿洛之后再接着加害离儿!”   姜远垂目掩饰眼中的猩红,“真不知你为何还要活着!为了守护那个女人的家园吗?”感觉到眼中不再灼热,姜远才抬头看着院中已然开败的绿梅,“当年我为何非要在那时去找寻回去的界面,倘若我没有离开,倘若我当时带上阿洛……我太把你当一回事了。你其实根本就不值得阿洛信任……他最信任的阿恒帮着那个女人算计他,伤害他。在你眼里那个女人远胜阿洛,你心里那杆称永远倾向于那个女人。”姜远幽幽地将心中所有的痛和悔化作透骨的霜寒一层层撒在对方心上,那里有他硬生生撕开的伤口,同样也是他自己的伤口。   “这次你又助那女人伤了离儿,好在离儿有贵人相助……性命无忧了,否则,我会让你们这对男女粉身碎骨,我会让凌国在这片大陆上消失。”姜远看着姜恒轻轻一字一句慢慢说道,而对方只是垂目饮茶好似不曾听到。   姜远看了眼略显怔愣的凌清瑄和凌思笑了笑,“你们没有听错,离儿就是洛妃的孩子。洛妃被楚□□毒杀时腹中已孕育胎儿,他调用全身元力护住腹中孩子,自己陷入永久深眠,就仿若死去一般。好在白钺墚没让人损坏阿洛的身体,直到我们得知消息暗中将他带回。”姜远缓缓放下茶杯,“抱歉,能给我换个杯子吗?”   姜远接过凌清瑄双手奉上的热茶接着说道:“后来,我们用了两百多年才将复苏的小家伙从他阿爹腹中取出。我们用温玉髓和采集到的髓乳为他建了一个模拟暖宫,轮流用元力养护,足足六年他才像足月出生的胎儿。他那时很乖,除了有需要从不哭闹,只要醒了就会左右找我……倘若没有找到人,就会很伤心地哭……那双乌润的眼睛永远都像盈满水光,让人打心底里不想让他受一丝委屈。”姜远嘴角噙着笑意看看沉睡的重离。   “因耗费了太多元力,从他移出暖宫后我们就轮流闭关,在离儿七个月时,我也开始闭关修养。阿洛的遭遇我一直心有疑虑,就在离儿和他阿爹所居灵室的暗处修养,那里是整个大陆蕤气最丰沛的地方更利于元力恢复。在离儿快周岁的时候,姜恒被依兰那女人不知为何事叫走,自他走后我就潜回灵室。”姜远冲着凝神聆听姜恒嘲讽笑了笑,“姜恒的心腹仿若沉睡,任由那女人带了一个和离儿有些相仿的男婴替换了离儿。我一直暗中跟随,那女人将离儿扔到猎苑就转身离开。那女人走后,我将离儿的包被弄碎并撒上血迹然后离开。后来我碰到了刚失去孩子乐谨,便将离儿托付给他们夫妇,并给了他们基本兵法和阵法书籍以作报答。”   后来乐离十二岁时,姜远算出他会有双劫,便不辞辛劳找到乐家。乐离却因和他大哥赌气离家……所幸终是在出事前找到了乐离。之后他教了乐离一个月的排兵布阵和书画,其实他只是很想小家伙了,遂以传授技艺为名和小家伙相处了一个月,也总算避开了在月城潘恒了半个月的白慕轩。他不想乐离和白家人有更多牵扯,在白慕轩离开月城后,他才放心地把乐离放在乐朗必经所在。却不想乐朗没到,倒是避了半个月的白慕轩先一步找到乐离。   “姜恒你知道白慕轩为何会到月城,又为何会去而复返巧遇离儿吗?”他鄙夷地看了姜恒一眼不等对方回答便接着说道:“有高人在背后指点,那个高人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就是你的美貌的女徒弟。从白慕轩和离儿最初的巧遇,到处心积虑的相处求婚,以致最后乐家被陷害,离儿被白慕轩毒杀都是你那高徒在幕后指点。枉我自命不凡,却败给那个女人,最后只能在离儿心死身亡时将他元神移转到将死的重离身上。”   姜远看了一凌清瑄和凌思,这两人一个如沁寒冰望着窗外,一个面无表情盯着火盆,姜远淡笑着问两人:“你们肯定猜不到是谁帮那女人算得如此精确?”见凌清瑄满是杀意的盯着姜恒,姜远也笑着看向表情僵硬的姜恒,眸光中寒意如冰。“你猜对了,就是深受凌国敬重,被美女仰慕的大祭司,那个为助离儿出生耗费太多元力以致占卜之力消失的大祭司。”   “姜恒,能否告诉我,那女人究竟是如何令你心甘情愿为她驱使?”姜远丝毫不觉得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妥,笑眯眯的看着面色由白转青的兄长,很有耐心地等对方回复。“或者你可以等阿洛醒来时告诉他,相信他也很想知道离儿为何是现在这样子。”   “姜远,你尽可以用最恶毒的话来羞辱我,但你不能抹杀我对阿洛和离儿的心意。倘若不是阿洛移情我不会任他远嫁楚国,我若无情又怎会任他帮白钺樑建了大楚和月龙教对抗。”姜恒眸光又如无波深潭,平静看着姜远,对凌清瑄眼中的冷焰视而不见。“后来阿洛被白钺樑背叛毒杀,我心中的痛悔不比你少一分。因为我为他占卜过,他并不是这样的结局……离儿在你心中是宝贝,我亦当他如珠如宝。他是我们看着出生的,就如同当年的阿洛。那日依兰传话给我,说是找到貌似貌似天芒草的的东西,因着天芒珠能聚蕤气对离儿好……我才离开离儿。后来那次占卜是因为她感觉到离儿转世的元神在月城,但她能力不足不能确定。而你又不知所踪……所以我才动用占卜之力,后来发现那不是离儿,我便不再留意……我也是今日才听你说起那几人已被依兰收买。你既然早就发觉她有不轨为何不早日提醒我,也不至酿成之后的祸事。”   姜远依旧是淡然地笑看着质问他的姜恒,眼中满是鄙夷。“是吗?以你的聪明今日才知晓那几人有问题吗。看来你的聪明全用在教授徒弟了,你对她还真是知无不言,连同我们拥有的元神转移的能力都告诉了她,你不会也告诉了她,元神转移的身体在没有留下子嗣时若身死元神便会永远消失。”见姜恒瞬间煞白的脸色,姜远抑制不住的低笑着:“……见过蠢得没见过比你蠢的……我回来之后可是听说你为了那女人责罚了阿洛,还收那女人为徒并赐了几滴血给她。连阿洛都被她算计更何况我?况且我还没有查清阿洛因何缘故而‘移情’……那女人在你心中还是重要啊,不足一年的相处,你给她的信任竟然超越了和阿洛的百多年情谊!”   “……那是因为……”脸色煞白的姜恒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唯有眼中纠缠着难言的痛苦。   “那是因为,你的心腹作证,证明阿洛伤害了尊贵的公主,而你为了阿洛不受责罚所以才不得不那样做,”姜远嘲讽的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以你的能力会怕得罪小小的凌国,你是在借机迁怒……你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做法是个人都能看出缘由,更不用说心思敏锐的阿洛。百多年呀!你给过阿洛信任吗?你有坦率问过他吗?他有明确告诉你他移情别恋吗?你的行为别说阿洛,就是我都觉得寒心。”   “找到游龙珠就能救醒阿洛,所有的事情就水落石出。到那时我会让那女人……享受‘花开’的滋味,你若相护……” 姜远微笑着看向姜恒,森冷的眸光令坐在一旁的凌思都哆嗦了一下。   在他森冷的注视下,姜恒浑然未觉的自语着:“阿洛每次有什么事情都会找你商量,那时,你不在身边,而我……”那时他目睹了白钺樑向阿洛示爱之后怒火掩盖了心头的绞痛,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便悄然离开……之后每每看见阿洛便想起那一幕,唯有用日复一日的冷漠来掩饰心中的疼痛,后来因白钺樑频繁出现在阿洛身边,无边的妒意加上心底的绞痛,淹没了他的理智。   在阿洛和依兰冲突时,那种小小的苦肉计即使没人作证也会一眼看穿。他本要惩处依兰却因白钺樑的求情,转而责罚了阿洛。阿洛眼中的不可置信和痛意灼伤了他的眼睛,却在看到白钺樑时瞬间他的心变得冷硬。转而赐了依兰几滴血并收其为徒,看到阿洛眼中翻涌的痛意,那时他心中既有疼痛也有畅快,他就是要他也尝到背弃的滋味。似乎从那时起依兰就如摆设一般频繁出现在他的身边,而他也乐意看到阿洛倔强的眼中跳跃的疼痛和怒火,他终于不是独自品尝痛苦了,以至于他忘记了那些作证的属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半年还是一年。那双泛着星光的眼睛不在清澈,黢黑如不见光的深潭时,他慌了……没等他想出对策,阿洛和白钺樑离开了。   他还真是愚不可及,按住心中的疼痛,姜恒缓慢而低沉的说着,仿似对兄弟,又好似自己的誓言。“我会在旁亲自看着她们吃下花开,……至于阿洛,我会用一生来求他谅解!”   “好,我记下你说的。”   “不早了,凌教主,还请为他安排住处,我就在离儿房中将就一宿。”姜远回头又看了一眼默然的姜恒,“你那些灵使,我是不相信的,但我们动身时倘若他们还跟着……那就别怪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翌日晨间,重离的房中。   重离正偎在床头满眼儒慕看着姜远,边听姜远形容他婴儿时的样子,边吃着对方喂的参粥。   凌清瑄则含笑坐在桌旁看着正常醒来的重离,这一个多月以来重离终于恢复正常的作息了,   喜悦和失落却纠缠在他心中。   “凌教主,你来给离儿梳洗更衣吧。多少年没养孩子了,给他喂喂饭还可以,其它的就不行了。”姜远适时出声打断凌清瑄思绪,转身瞥了一眼坐在桌旁静静看着重离的姜恒,待对方起身后便率先去了外屋。   待两人出了里屋,凌清瑄便去洗漱间打来热水准备给重离擦洗。等他拿着热乎的湿布巾走近床边时却发现重离正眼含笑意静静地看着他。“怎么了?”凌清瑄略微诧异的问道,见重离并不答话依旧目不转睛看着他,便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我脸上有东西?”   “主子,重离活过来了……总算没有食言。本以为会在梦中离开,奈何总是有人在我耳边念叨,说我欠他一个侍卫。”重离苍白的脸上绽开笑颜,当他在沉沉的梦境里挣扎时,总有一双温暖的手牵住他,耳畔也总是有熟悉的声音在唤他。   刹那绽开的笑靥让凌清瑄有瞬间的失神,不过须臾他便回神,避过重离正在愈合的伤处小心地擦洗更衣。“你可是我悉心教导的贴身侍卫,主子都还在,作为侍卫怎能随意离开。”凌清瑄轻缓地梳着重离柔软的长发,发梢划过手心时凉凉的痒痒的仿若轻羽拂过心尖。那时即使重离睡着了,他也不敢放手,只有抱在怀中感受到对方的脉搏和心跳才能让他安心。   “……主子,你不会觉得我很怪异吗?像个怪物。”重离看着镜中专心为他束发的凌清瑄犹豫片刻终是轻声问道。早起他就从姜远的话中得知了自己离奇的身世,想着自己已经“两百多岁的高龄”了,他自嘲的笑笑,忽略对方无意碰触脖颈和耳后时那窜入心中的麻痒。   “没有,很神奇。”凌清瑄有些好笑看着身前坐姿僵硬的人,还是这样的感觉真好,终于不再像个无生气的人偶了。“只是有些遗憾你没有早些醒来,这样我们就能一起闯荡江湖。”这样你也就不会遇到那个无耻之人。   因着是昨日的决定,翁羽他们早就备好宽敞的马车,马车外观很普通,车内的布置却俨然是个移动的卧房,自是以舒适为主,几人连同凌清瑄的亲随一共十几辆马车悄然出发。至于月龙教的灵使从那天开始就没见过踪影,也不知姜恒是怎么处理的。   为了更好照顾重离,凌清瑄依旧和重离一辆车。姜远的车则紧跟其后和姜恒的马车刚好将他们护卫其中,白天姜远大多都在重离他们的马车上,言说他们的马车舒适。每日和重离边对弈边从中研习阵法,等重离精力不济时,便会给重离描绘他们在堃元的情形,而这时候姜恒则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亲昵说笑。   吃饭时,重离无奈的看了一眼放着帕子不用,专用手指为他抹嘴角汤汁的凌清瑄。温热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唇角……重离压抑着从唇角传到心底的那丝酥麻,回头看了眼姜远和姜恒。   姜远挑眉看了一眼故作镇静的重离,再看看勾起唇角满眼宠溺给重离喂饭的凌清瑄,了然的笑笑继续自己的午膳,而姜恒则一如既往静静看着他,面前的膳食可有可无的存在着。看着这样的姜恒重离想到他们初见时的情形,那时他因为眉溯的事情有些迁怒对方,后来才从师父那知晓了原委。   每隔几十年姜恒便会挑选一个身形声音与他很相似的灵使,易形并训练其做了自己替身,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将蕤气转化元力慢慢复苏夜洛的经脉。在姜远只测出游龙珠在冥教的密谷和珠子大概成熟时间,就再也没有更详细的消息时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只要姜远陪伴夜洛时,他都会秘密出去查找。无意间救了结伴而行的眉溯和苏环。在得知眉溯的家族略通些阵法时,便以慕洛为名重金雇请眉溯帮他在整座大陆秘密查找冥教的一处密谷,言说其中有宝藏。   他并不指望眉溯能查到什么,但至少能帮他缩小查找的范围。冥教势力遍布整个大陆,狡兔三窟的道理人人都懂,所以每一处分部都有可能是密谷的所在。冥教开辟密谷可是为了储存教中珍贵之物,而夜洛需要的游龙珠只是碰巧生在密谷罢了。而且他敢肯定这天下间包括冥教的教主在内,无人识得游龙珠,更不用说知晓游龙珠的用途。但对于宝藏的热衷却是相同的,所以他才放出这样的风声,如此一来定会吸引不少人,倘若是真的密谷所在冥教定会暗中加强戒备,这样他也就有目标可循了。   后来的事情真如他预料的那样,而眉溯居然也帮他查到重府后山有异常,他亲自去了趟后山这才放心。只要在游龙珠成熟前复苏夜洛全身经脉,成熟的游龙珠就能成功复苏夜洛心脉。为此他送了眉溯不少珠宝,一是作为奖励,他不想欠任何人情。二来因为眉溯眼中的情意提醒了他,这小姑娘春新萌动了,一个依兰就够烦了,不想再惹麻烦上身。因此在确定消息之后,他就送了眉溯不菲的酬劳如此也就两清了。   之后他无意中得知替自己打点月龙教俗物的替身频频与眉溯相会,两人居然有了孩子,而且此人还和苏环不清不楚的。细查之后才知晓他这替身竟是白钺樑的后人。在眉溯辗转到月龙教找他时,两人便有了瓜葛。那替身在得知有宝藏时就动了心思,两人一个为了财宝利用对方,一个为了情甘心被利用。   姜恒原也不想拆散他们,一对失去丈夫和父亲庇护的母子也怪可怜的。但他不能忍受替身顶着他那张脸招摇撞骗,所以在得知替身的野心后,他取消了替身的易形,亲自带着恢复原貌的替身去见了眉溯母子,并给了对方一笔钱财,这样那母子俩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毕竟因着他眉溯才受骗的,之后他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师伯,你可知那替身后来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重离踌躇半晌还是问默然在旁的姜恒,如今他也不知道能为那对可怜的母子做些什么。   姜恒显然没料到重离会主动找他说话,虽然问的是别人的事情,静静看了重离片刻,“我没留意过,不过等你阿爹苏醒后,我会亲自去打听他的下落,毕竟……”那是重离原身的父亲。   “多谢师伯,倒也不用刻意去寻找,只要知道他大概消息就行。”这样也能告慰眉溯那可怜的女人。   “……离儿,之前,我确实发现依兰在暗中查冥教还有你的事情,但……我没放在心上。我那时只关心你阿爹和冥教的事情,因为游龙珠的缘故,我不想她打着月龙教的明义在冥教的地界生事,所以我才出面阻止她……倘若知道她要伤害的是你,我定会先一步杀了她,哪怕永远都找不到回去堃元的界面,也好过她又一次伤害你!”姜恒的神情依旧如平日那般从容,只是平静如潭的眼底却有什么在纠缠翻腾。   “师伯不用自责,当初若没有师父和师伯的拼力相保,就不会有今天的阿离。而且师伯和师父还要为阿爹的复苏辛劳,难以兼顾其他也是常理之中。再说那次也是我拒绝了师伯的解药。”看着这样的姜恒,重离忽然觉得深眠的阿爹才是三个人中最幸福的。   姜远本想讥讽兄长一番,但随即想到如果是阿洛和重离之外的人和事他也不会分心关注,但听到有关界面时,他微眯着双眼定定看着姜恒:“那女人和我们回去有何关联?”   “凌国的皇族都是来自南陵遗族,南陵遗族是这个大陆上仅存的最古老的一支巫族。依兰是南凌遗族的巫女,南凌遗族的祭台只有历代巫女才能打开……”   “可是那又和依兰有何关系,你不会以为那祭坛真的是转界栈道,为此你有意接近依兰?”姜远深吸一口气才没有在凌清瑄和重离面前发作,“咱们刚到这个大陆时我就查过,即便之前有可能是转界栈道,但长久以来那里蕤气已然薄弱,早已不具备界面吸附场,更不用提转界能力了。你就因为这个才对那个女人虚于应付……甚至不惜伤害阿洛?”   “之前,我也同你一样看法,但那个女人每到月圆之夜便会悄然进入祭坛。我觉得有些蹊跷便暗中跟随几次,发现月圆之夜祭坛便会产生微弱的界面吸附力,但却只能是吸附其它界的精纯蕤气,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界面没有固定,而且有一次我感觉到来自堃元的蕤气。我想这大概是历代以来巫女的能力各不相同,所以导致界面吸附力没有定向性”   “所以,你就借机给了那女人几滴血,以增强那女人能力……你又如何能肯定那女人会让我们达成心愿,况且依那女人对你的执着又怎会放任我们离开。以你的能力不说完全掌控她,最不济也能探听到打开祭坛的奥秘,你却用了最愚蠢的办法。”姜远嘲讽看了眼姜恒,这个大陆稀薄的蕤气不足也导致元力不足,但也只是不能动用更多能力而已,却不至于让人变愚蠢。   “我当然试过,但没有成功,后来才得知每一位的巫女在临终前的月圆之夜都会带着继承者进入祭坛,将她们自身控制祭坛的念力传承给继承者,并引导这种承接前人并融合自身的全新念力与祭坛的记忆控制相溶。被我用傀儡术控制时,连她自己都没法打开祭坛。我也搜寻过她的记忆,几千年的传承不说精深,仅是驳杂的程度就令人无奈。”   “……所以师伯才想让自身血液去慢慢感知其中的奥秘,期望能控制依兰。”一直默不作声的重离低声说道。   姜恒赞赏看了一眼重离,又回头看了一眼沉吟的姜远和凌清瑄。   “南凌遗族设置祭坛应该有他们的目的,万一最后的结果和和师伯的初衷相悖,岂不是……”凌清瑄在得知姜恒的打算后一直默不作声看着重离,当听到对方的见解时心中的烦乱更平添几分紧张。   “他们设置祭坛只是为了吸收更多精纯蕤气以支撑微言山周遭的幻杀阵,南凌遗族的祖居地就在微言山中。”姜远到这时也明白了姜恒打算,主动为凌清瑄解释,他就喜欢看凌清瑄紧张。   “看来你还没有成功,南凌遗族的传承还真不能小觑。”姜远破天荒没有嘲讽姜恒。   “是,那几滴血只是裹挟并控制其血脉,让她打开祭坛更容易,吸收的蕤气更驳杂了却丝毫没能渗透其元神……”姜恒心中翻搅起来的痛和恨意堪堪被其压抑。初时确是因噬心的妒意他想要藉此惩罚阿洛,还有这不能为人知的目的,他默认那女人小鸟依人般靠近自己,任由其利用自己在阿洛面前扮着所谓的天造地设的戏码。他被那女人拿来当做伤害阿洛的利刃,心中并非不恨,但他每次只能以漠然掩饰着心底的疼和不舍,看着骄傲的阿洛压抑着眼底的痛转身离开。原想着等他事成之后再给阿洛解释,却不想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挽回,倘若知道阿洛转身前眼中冰封的灰暗就是心死绝然,他定会放弃这一切……   姜远看着窗外淡淡的新绿,轻而缓说着好似怕惊醒了什么:“姜恒,你悔吗?我悔了!明了了。但这却是用阿洛的深眠换来的,倘若能和阿洛在一起回不回得去又有何妨,阿洛在的地方就是堃元。”幽幽说完便回头定定看着姜恒:“回去就让她血脉爆裂,我想这对你来说不难。我不想阿洛醒来还要看到她,到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让那些所谓传承从此灰飞。”姜远说完就不再去看姜恒,对方同意与否都不重要。   凌清瑄听完悬着的心终于轻轻放下,这几人终于不再执着回去,那就表示阿离也不会离开。   “离儿这个天芒珠给你,戴在身上可随时助你吸收蕤气。”姜恒自怀中拿出一个碧青的珠子,亲自放到重离掌心。当年为了这珠子也因他的愚蠢他失去了那个软软小小的人儿,他很想再牵住面前这双手,就像多年前那柔软的小手攀住他手指,乌润的眼睛注视着他,咿咿呀呀说着他不懂的儿语……   重离看着对方眼中闪过的希翼,又回头看了一眼装作没听见也没看见的姜远。“阿离谢过师伯。”重离郑重收入怀中并亲自给姜恒奉了杯热茶,他忽然觉得莫名的压抑了几天的心情倏然轻松,看来他也在等这个契机。   旁边的姜远看了一眼垂目掩饰的兄长,便又看向窗外。其实他大哥也蛮可怜的,但也不乏可恨!姜远鄙夷瞥了一眼兄长,叹了口气看向路边冒出绿芽的树枝。余光瞅见凌清瑄捧着空茶杯幽怨地看着重离,想视而不见的重离终是无奈给对方斟满茶……那情形就好似当年他和阿洛相处时的样子。   从这日开始,重离的功课便又加了医术和占卜,尤其是姜恒恨不能将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每每到这时姜远便凉凉瞥一眼他的兄长转身拉着凌清瑄对弈。这让凌清瑄心疼的同时更加盼望天黑,只有入夜那两人才会离开他们的马车,把重离还给他。   一行人到了冥教附近,旁听了一路的凌思揣着小心记录的笔记,和他们作别回了冥教,余下几人继续向岷城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师父,师伯你们这是……”见两人面色惨白看着玉蛟潭上方山壁,一动不动,重离也有些慌乱。   “凌教主,敢问这树上之前的果子呢?”姜远指着光秃秃的碧树强自镇定的问道。龙珠至始至终都是没有味道的,采集者全凭龙树上弥漫的一种气息来判断,而此刻那种气息还在。旁边的双眼已有些泛赤的姜恒也循声看着凌清瑄,他们破解了夜洛的深眠,就等游龙珠复苏心脉。没了游龙珠,夜洛的身体就会慢慢干枯。   “……那树上的果子就是游龙珠吗?”凌清瑄也懵了,得到肯定后回头紧紧拥着不知所措的重离叹了口气,“那上面有一碧一金两只果子先后都让我摘给阿离吃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果子可以救人。”却不想下一瞬怀中人便被姜远带离身边。   “师父!”凌清瑄脸色骤变纵身就要扑过去抢人。   “放心,他不会伤害离儿的。”姜恒轻声阻止了凌清瑄。满含希冀看着姜远的举动。   “阿离,即刻和师父回月龙教救你阿爹。”姜远仔细地闻了下指尖的那滴血珠,之前的颓丧消失无踪,又恢复了往日的谪仙风姿。“那颗碧色珠果是游龙珠的伴生物,即使在堃元也是几百年难得一遇。有了碧珠就能使暴烈的游龙珠能量更精纯甚至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你阿爹真的好运,你如今的身体已和之前截然不同,我们的鲜血融进你身体,也与两颗珠果完美契合,你身上每一滴血都拥有珠果的能量。”   “难道你们要用阿离的血来救人,那样做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凌清瑄拦住姜远皱眉问道。   “凌教主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一切都没问题,而且对阿离只有益处,没有损伤。”姜远满是笑意看着凌清瑄,这小子是真的担心阿离。“你如果不放心,就随我们一同去。”说完又回头冲着姜恒说道:“你知道到时情形有多重要,我们说好的希望你不要忘记!”   “放心,我会先处理了他们。”   “两位师父,能不能让我去给阿离采些碧羹果,带着路上熬粥补身。”凌清瑄还是有些担忧,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还没红润起来的重离,到时要用血救人,更得好好补补。   “好啊,这里倒是有很多外面没见过的稀罕东西,我们也趁此机会好好在这谷中转悠一番。”   “……离儿,你说这潭里曾有只玉蛟?”坐在潭边的姜远不可置信打量着不见底的深潭又问了一遍。   “这是凌清瑄用玉蛟皮给我做的软甲。”见姜恒一贯淡然的神色也显出几分诧异,重离便翻出包裹中的软甲递给两人。   “真的是玉蛟,离儿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姜远说完捏了捏重离脸颊,不等重离回神便纵身跃入潭中,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你师父不会有事,既然堃元特有的玉蛟能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这里是通往堃元的一处界面。难怪这里会有龙树。”见重离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姜恒微笑拍拍重离的手,看着他的身后若有所思说道:“我们当然不会丢下你,你若想和我们一起回堃元如今也不是问题。”   “……只要知道师父和师伯还有阿爹平安,我回不回堃元都无所谓,再说我已习惯这里。刚醒那会,心中满是不安和疑惑……不能问不能说,是凌清瑄带着我在这住了整整一年……”重离看着崖顶的山洞笑了下“我们就住在那里,他那时完全把我当做孩子在养……也为我付出很多,只要他需要……我就会留下来陪他。”   “你当然得留下来陪我,你还欠我一个贴身侍卫。”凌清瑄略有些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嘴角那丝笑意还没隐去。   “离儿,给这样的主子做贴身侍卫也不错,哪天你主子烦了,师父就来接你回堃元。”潭里传来破水声,姜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轻松的语调彰显着愉悦的心情。   “……师父……”姜远的戏谑让重离有一瞬的羞赧,瞬间便想到重要问题,“师父,你们……何时回堃元?”他还不曾见过阿爹,这还未谋面就要面临分别。   “放心,潭底确是连接堃元的转界面,但却不是人为设置的转界栈道,眼下却还要等合适的契机。如果那边没人触碰界面,估计得等百年左右,等那边充盈的蕤气冲开界面了。”姜远揉了下重离的发顶,又看了一眼显然放下心来的姜恒和凌清瑄好心情的解释着。“目前最主要的是回月龙教复苏你阿爹。”姜远运用元力烘干身上袍服。   通往凌国的官道上,十几辆马车疾驶而过。   “看来乐谨对你真的不错,当年我给他的行元心法倒也悉数教给你了。”姜远赞许的看着重离运转刚生成的荏弱元力。当年他在月城找到重离时还感觉不到什么,后来乐离的遭遇让他不止一次后悔当时没有将心脉之血给与重离,虽说得了他的心脉之血会导致重离身形容貌停滞在那一年,但也总能保其原身不损。   “……离儿,那个白慕轩你准备如何对付他?,你想怎样惩治他……师父都帮你。”姜远看了一眼旁边的凌清瑄小声问重离,那小子明显在竖着耳朵偷听。   “算了,他如今对我来说就像陌路人,而且父亲和大哥已经为我惩治了他。”重离将乐朗当时给白慕轩喂了“痛悔”的事情说给姜远和姜恒听,不止姜远好奇“痛悔”的药性奇特,身旁的凌清瑄也暗自感叹这药名贴切。   “我到了胥阳山之后,便给大哥去了密信,想让他们回胥阳山也好避开白慕轩。”重离看了眼凌清瑄见对方并没有责怪他自作主张的意思,“父亲和大哥拒绝了,他们说‘痛悔’在碰到桂花茶之后先是噩梦连连,要想好眠只能继续饮桂花茶。而好眠的同时也会让他慢慢忘记施药人,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只是每逢阴雨天他的旧伤依旧会蚀骨疼痛。也就没必要避到胥阳山了。”   “想不到乐谨的心思如此缜密,也为你煞费苦心。罢了,既然白慕轩不会再来烦人,也就无需再理会这种小人。”姜远和对面的姜恒交换了下视线说道。   次日,晨起,几人吃完早膳后齐聚重离他们的马车。   姜恒看了眼重离又看向旁边的凌清瑄说道:“明日我们就能到凌国国都了,以依兰的谋划肯定会派皇族禁军和部分灵使劫杀我们。我秘密先行回月龙教,除掉依兰清理教中属于她的心腹并控制凌皇。”   “最迟到今夜,你们就要面对他们的劫杀。姜远对敌时难免会有疏漏,凌教主,到那时离儿的生死就全靠你了。”姜恒定定的看着凌清瑄,希望对方能不负所托。   “师伯,我的伤已经好了,自保还是可以的。”重离皱眉说道。   凌清瑄伸手抚平重离紧皱的眉头“阿离,师伯说的没错,这次你可不能再拼命,你如今的生死也关系着你阿爹的生死。”说完看着姜远和姜恒缓慢而坚定的说道:“师伯放心,就是拼上性命我也会保阿离平安。”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从现在开始,阿离就交给你了。”姜远赞许得看着凌清瑄,“杀敌就交给我了,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刚好活动下筋骨。”话中透着隐隐的兴奋。   夜里,马车上。凌清瑄静静坐在重离身旁,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他们已经杀退了两拨人,多半都是那些皇族的禁军。   “也不知道师伯到了没有?”重离有些担心孤身一人的姜恒。   “师伯的功力有多厉害,上次在胥阳你也见到了。”凌清瑄握紧重离的手轻声安慰着。   “阿离,如果这次我们都能活着,换我做你的贴身侍卫可好?终生的那种。”凌清瑄沉吟片刻说道。   “……为何要换?”重离略有些诧异问道。自己名义上是凌清瑄的侍卫,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对方在照顾自己。   “以后由我来照顾你,阿离……等你阿爹醒过来了,我会亲自向他提亲……”   “……提亲”重离有些茫然的看着凌清瑄的方向,他觉得凌清瑄的话有些隐约的熟悉。   “阿离,嫁给我好吗?虽然我不能陪你到老,至少在我有生之年让我陪着你。”黑暗中凌清瑄的声音低沉暗哑,透着些伤感。   伤感的话语让重离脑中闪过的某些情节瞬间清晰,自己沉睡时凌清瑄在他耳边反复念叨的就是这些,难怪他觉得熟悉。   重离的心忽然涨得满满的,眼中有些胀痛。从初次相见时,凌清瑄就以兄长甚至长者的身份为他筹划一切,他虽自称是对方的侍卫,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对方在照顾他,为了他对方这几年一直在劳碌奔波,甚至在他生死未卜时愿意许下相守的诺言。   “不会的,师父说过,只要我愿意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重离用力拥着凌清瑄,仿似只有这样凌清瑄就能一直陪着他,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等我明日问过师父就知道怎么做了。”   “那你同意嫁给我了!”凌清瑄心悦重离的主动,更为这拥抱背后的意义欣喜。   “为什么是我嫁给你,我也一样能照顾你。”黑暗中重离的语气有些不满,但还是掩不住轻微的颤抖。   凌清瑄伸出双臂抱着重离,头靠在重离肩上低声笑着说道:“好,以后就有劳相公照顾清瑄了。”说完轻轻在重离耳后落下一吻。   “这是定情之吻,以后你就不能弃我而去。”凌清瑄压下心底的渴望又在另一侧落下同样的吻。   温热而柔软的唇触碰着重离耳后,瞬间似绽开一串火花。劈啪作响的顺着每一处脉络涌向心底,点燃心中的燥热,一时间宽敞的马车中竟有一种难言的热。   重离忍受着血液中沸腾的叫嚣,深吸了一口气。稍显颤抖的双手坚定地捧住凌清瑄的脸,薄唇紧紧贴上对方温热的双唇,不等对方反应须臾便又离开。   “……好,今生我定不会弃你而去。”重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郑重向凌清瑄表明自己的情意。   凌清瑄压下心底那种想要冲破束缚的冲动,紧紧地将重离拥在怀中。待心情平复了才轻声在重离耳边说道:“只要你阿爹醒过来,我们便成婚。到时我将密谷的房间好好修修,冥教和密谷随你想住哪,我都跟着你了。”   隐身在暗处的姜远听着马车中的动静无声地笑了,看着无尽的夜空感叹着昔日的小人也要成家了,今后就要托付给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凌国祭台   往日神秘的祭坛上,亮如白昼,上百手执火把的白衣人,围拢着一蓝衣女子。他们皆一手握紧腰间所配的苗刀,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只有火把在毕剥作响。   忽然一声难言的呼痛声打破这种寂静,众人回头之间蓝衣女子往日绝美的脸上遍布细密汗珠,额上的青筋蜿蜒暴起像一条条蚯蚓,转而那些蚯蚓又慢慢隐没,随之而来的是颈部血脉也如蛇般游走,伴随着依兰的呻*吟。还不等他们回神,暴起的血脉又慢慢回归平静,刚才的一切好似幻觉。   依兰招了一下手,旁边一个酷似姜恒的白衣男人,拿出帛巾细致的帮她拭去脸上的汗珠。看着男人痴痴的眼神,她微笑着拍拍对方脸颊似在安慰,随后转身向着着前方的夜空娇笑着:“大祭司,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藏了,我知道你回来了。”   夜空中一道银色的身影如踏风而来,一眨眼便停在旁边高大的祭坛上。“你特意让教里埋伏的刀斧手通知我到这来,是要开祭坛吗?那我助你一臂之力。”姜恒面无表情的说完,就抬手舞动着奇怪的手势,几息后那手势渐接繁复,最终停了下来。   “大祭司,这是要为自己祈福吗?”依兰掩口笑着,“可惜,你虽然每次都在暗处观察我我开祭坛的手势,但你却不知手势对了,人却不对。”   “你再看看,看完了再笑。”姜恒眼中满是厌恶的看看对面笑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还有那些痴迷的盯着这女人的灵使,“堂堂一国长公主,南凌遗族神秘的巫女竟然学了媚术。”说完回了下宽大的袍袖,他本人也随即向远处掠去。   “姜恒,你不要走,别人不知我为何学这媚术,难道你也不知。为了能让你多看我一眼,我才练了遗族禁术,却不想不论我怎么做你依旧冷若冰石。倒是这些蝼蚁如闻到蜜糖的蚂蚁,让人无比生厌。”依兰鄙夷的扫了一圈那些痴迷与她美貌甘心供他驱使的灵使,却发现那些人,都惊讶的看着祭坛上方。   祭坛上方的夜空中出现了一个银光勾勒出的女人,只一眼她就发现那女人正是她自己,一时间心中如翻起五位罐。她在夜空中搜寻姜恒的身影,“姜恒,一百多年了,就是一块石头也该暖热了。你就是整日陪着他,那也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你回头看看,我一直在你身后,不离不弃。”她抬袖抹了一把眼角沁出的泪,“如果非要他变成灰,你才会回头,那就让你亲眼看他变成灰!”依兰咬牙切齿的冲身旁的灵使喊道“抬上来。”   精美的玉床,面目冷俊的男子静静地安睡,他的左右手上各握一颗碧色的珠子。   姜恒眸光紧缩了一下,那是……可是姜远不是说过他已经将阿洛转移了吗。难道说一向善谋划的姜远竟犯了这样致命的错误?他紧紧盯着火把照耀下夜洛,忽然笑了。右手指间慢慢凝出一滴血,血滴在他弹指的瞬间划出一道淡淡银光,无声地融入祭坛上方那片越来越亮的银光中。   看着那银光勾勒的人形几不可查的晃了一下,仿似被风吹动。姜恒勾了勾嘴角,在夜色里无声的笑了。   “姜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娶我,我就留下他的尸体也让你们好有个念想。”依兰手执着火把歇斯底里冲着夜空大喊。   周围的灵使突然躁动起来,纷纷向后退去,只留着手举火把的依兰站在玉床边。依兰回神诧异扫了一眼周围的灵使,那些人在她看过来时瑟缩了下继续向后挪着。   “……快看!”颤抖的声音如利器划破有些诡异的气氛。   依兰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祭坛上空,只见那个银光勾勒出的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那些清晰的银光也变成银色的粉末,但还能依稀看出人形。   “砰”一声巨响划破夜空,那银色的人形瞬间爆开,无数银色粉末随着爆开的气流慢慢消散,就如女人常用的脂粉被风吹散。   有些灵使回神抹了一把脸上疑似雾滴的东西,忽然见鬼一般惊恐地叫喊着,向祭台外奔跑去。也有些痴愣的看着祭台中央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尸体上还嵌着紫色或蓝色布碎,而祭台上空还有蓝色布碎在慢慢飘落。原本该在此处的玉床没了踪影,一身蓝衣的依兰也不见人影。   “师父,师伯,阿离怎么还没醒过来?”凌清瑄紧握着重离的手皱眉问屏风那边的两人。   “急什么,他阿爹还没醒过来。”姜远小心的给夜洛擦拭身体,一旁的姜恒则熟练地给夜洛更衣,夜洛的身体随着心跳的复苏,也慢慢回复。   “你都等了半个月了,也不差那几个时辰。”姜恒掩饰着心焦头也不回的平静说道,视线却一刻也不离开夜洛,灼热的眸光一遍遍勾画着对方熟悉的眉眼。   “够了,收起你那眼神,别把阿洛吓着了。”姜远撇撇嘴轻轻的抚着夜洛恢复血色的脸颊。从几百年前他们从洛水中捡到阿洛的那刻起,他们就这样守着阿洛,从呀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从翩翩少年再到优雅青年。好似只要他们回头,就能看见那温和的琉璃眸盛满星光,而他们就是灿烂星光追逐的方向。   “你可想好了,等阿洛醒来你如何解释,我是不会帮你。”姜远示威一般又轻轻地抚上夜洛白皙面颊。   凌清瑄无视那边毫无意义的斗嘴,只是一遍一遍感受着重离的心跳和体温。如不是那两人叮嘱,他觉得抱在怀里才放心。   “……阿远,”略带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唤着,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你回来了,阿恒他……”温润的琉璃眸眨了一下,逼回了眼中的潮湿。   “嗯,我回来,再也不让他欺负你了。”姜远伸手轻柔的抹去夜洛眼角的湿润,定定看着对方,声音中有着淡淡的笑意,随即紧紧抱起夜洛从姜恒身边飞掠而过。   陌生低沉的声音让凌清瑄也愣了一下,待姜远戏谑中带有一丝哽咽的声音落地,便有飞快的脚步声一前一出了灵室,凌清瑄顿时明白,他的岳爹醒了。那就是说重离也快醒了,仔细感受重离的脉搏,却不想被另一只手缓缓握住。   “好久不见。”重离抚着凌清瑄的胡茬,看着对方眼底的青黑。“你多久没阖眼了?”   “没多久,也就半个月。阿离,你阿爹也是刚刚醒过来。”凌清瑄单手扶起重离,另一只手任由对方握着。“不过被师父师伯带走了,他们不回来我都没法提亲。”凌清瑄拉下重离的手并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故作苦恼的蹙眉说道。   “不怕,还有我在。”重离在凌清瑄眉上轻啄了一下,故作郑重说道,除了略红的耳尖。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和凌清瑄亲密,不同与上次在黑暗的马车里。   “这又是定情之吻吗,我也要。”凌清瑄说玩轻轻捧着重离快要烧起来的脸,在对方瞪大的眼中贴上那渴慕已久的柔软。   “……闭上眼睛……”凌清瑄放过殷红欲滴的柔软,无奈的吻上对方的眼睛,那眸中的慌乱在引诱他去破坏,更让他有一种血脉喷张……   看着对方忐忑的闭上眼睛,凌清瑄叹了口气,紧紧抱着重离平覆心中冲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月龙教的侧殿,姜远阻止了准备自己动手的夜洛,亲自喂着切好的碧更果,“怎么,突然不习惯了,也是,从你自己会拿汤勺的时候,就再也不让我们喂你吃东西了。”姜远故作伤感的垂眼看着手里的碧更果。   夜洛皱着好看的眉看着姜远,拈起一块碧更果递到姜远面前,看着对方将碧更果连同他的手指一起含在嘴里,一时间舌尖划过指尖酥麻到心底。“松开,都多少年了,每次这样不烦吗。”   姜远得逞的又舔了一下,这才张嘴。“怎么会烦,你小时候可是时不时就这样不给就哭。”姜远戏谑晃了下自己食指,见对方有些恼,忙又开始喂食。   “那家伙还在外面,你要是不想见了,我就轰他走,免得碍眼。”姜远给夜洛端来温水让其漱口。   “算了,让他进来。”夜洛看着大门的方向揉揉额头说道。姜远刚才已经把他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了夜洛,包括重离的事情。   姜远,看着不经他传唤就已经站在他们面前的姜恒,这人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阿恒,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夜洛看了眼面前这个眼中翻腾着愧疚的男人,垂眸掩去突然涌上的酸痛,就是这个男人用他冷漠的眼神刺得他遍体鳞伤。   “……没有……”姜恒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伸出手去,夜洛垂眸的刹那眼中的痛像刀子一样翻搅着他的心。旁边的姜远回给他一个森冷的眼神,转身拍拍夜洛。   “那好,我有问题想问你。”夜洛顿了下让你自己平静下来。“当年凌都发生的一切,为何阿远感觉不到,甚至我……他都没有回来。”   “……我,我将自己的赤子血给了你。”姜恒脸上满是不自在。“他大概以为我们在一起了,就……”   “那为何本该最能体会他心情的你,感觉不到他的心。”姜远脸色铁青一拳打得姜恒弯下腰,“在他伤心的时候,你感觉不到,在他濒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讥笑在对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在忙的带女徒弟,要不要我明天再去给你找一个,这样我和阿洛就能双宿双飞了。”   “你休想,阿洛也是我的。”姜恒直起身子,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盯着姜远一字一顿的说道。   “给了你赤子之血后,我能感觉到你全部的喜怒哀乐。那天罚了你之后,感觉到你在思念阿远……当夜我悄悄去看你,远远地却看到白樾梁在你房里,安慰你,甚至他……你都没有拒绝。我明明感觉到你在呼唤阿远,可你却偎在那个下品男人怀里……”姜恒好似又回到那一刻,手在微微颤抖。   “之后,每次你日间受了委屈,那个男人总在我前面出现在你房里……阿洛,你体会不到我心里那种感觉。后来你跟着白樾梁走了,可是那种噬心的折磨却越发难熬,于是,我吞下了自己的赤子之血,也隔绝了所有关于你的感觉。”   “那天夜里,我在阿远房里。”夜洛眼中满是失望看着姜恒,“从那天开始,每天夜里我都宿在阿远房里,至少在阿远房里我还能感觉到一丝阿远的气息,还能在梦里看到……不用去理会你房里刺鼻的脂粉味,还有你女徒弟那娇憨的笑声。”   “阿洛!”姜远压下眼里的猩红,心痛的拥紧怀中的人。   “不管你眼中看到的是真是假,一百多年的相守和了解,抵不过你看到的那些情形。为此你任那女人当着你的面羞辱我,呵呵……如果是阿远,他看到那些不会离开,他首先想到我是不是有危险……即便我真的心有背弃,他也会心疼的祝福我,而不是伤害。”   “我也会……”姜恒剩下的话在看到夜洛眼中讥讽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是啊,以前的你确实是这样做的,可是,自从那女人一句‘仙长留步’,你留下了,我的阿恒……从此消失了。”夜洛看着窗外幽幽说道。   “你没事就出去吧,阿洛累了要休息。”姜远不客气的逐人。   “师父,师伯,我能进来吗?”门外传来重离的声音,适时给姜恒解了围。   姜远亲自打开房门,就见凌清瑄陪着重离在门外等候。“进来吧,你阿爹在等你。”   “阿爹,我,是重离。”重离压下心中的忐忑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冷的青年男子,这人就是孕育了他的人。他已经知道这人是不得已才嫁给他那传说中的父亲,……最终还被对方毒杀,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到来不是这人期盼和欢喜的。想想他和白家的“渊源”,撮合他和白幕轩的依兰到底是有多恨他,才会生出这样的毒计,如今那人死了,他们的仇也算报了。   夜洛上下打量着重离,这就是他拼死留下来的孩子。真可惜……若不是姜恒的愚蠢,他现在看到的应该是这孩子原本可爱的样子,不知是像他还是……夜洛回头看了姜恒一眼,对方随即愧疚的低头。见对方这样,夜洛暗自叹了口气,他真不知该如何对他。   夜洛看了一眼陪着儿子过来的凌清瑄,这年轻人显然在掩饰他的担忧,一旁的姜恒姜远也是这样,还有儿子初进来时眼底那忐忑,夜洛压下心底的恼怒和刺痛。“阿离,你不给阿爹讲讲你这位朋友吗。”他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免得惊着正在神游的儿子。   “哦?哦!他是凌清瑄,是我要娶的人。”重离说完就有些苦恼,这才初见面他就给阿爹说这些,真是……   夜洛有些好笑看着重离苦恼的样子,又仔细打量着凌清瑄,儿子方才的话并没有令对方羞恼,这年轻人注视着儿子的眼中满是戏谑和宠溺……看来儿子眼光不错。   姜远和姜恒看是和往常一样,其实心里也很忐忑,他们也怕夜洛不喜重离,如今见夜洛看着重离又看看凌清瑄那满意的表情都在心里舒了口气。   “好,我同意你娶他。可是目前阿爹可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来。”夜洛故作苦恼思虑状。   “阿爹,清瑄他不会在乎这些的。而且,而且他也不缺这些。”重离连忙发挥贴心的作用。   “是啊,这小子可是翁酩丰的后人,也算是自己人。”姜远笑看着重离和凌清瑄,看到这两人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他们。   “还请阿爹放心,不管有没有聘礼,有我在一天,都不会让阿离受委屈。”凌清瑄很配合的改了口,恭敬的向岳爹做了保证。   “哦……既然这样,你们的婚期就自己看着办吧。我有些累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夜洛靠着姜远,毕竟才刚醒来。   “好,我们下去了,哦,师父,还有这个。”重离递过来一张纸给姜远。   “这是什么?这么神秘。”姜远边打开折叠的纸张边问道。   “我是在师伯的书房里看到那个‘悔三生‘雕刻的花瓶,觉得很蹊跷。就把悔三生的药性写了下来。”重离想了想拉着姜远到了一边,凑在对方耳边小声问道:“师父你上次说只要我愿意,就能让凌清瑄一直陪着我。他本来就比我大了十几岁,要是我一直是这个样子,却要看他白发苍苍……”   姜远好笑看着重离“你确定了?……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嗯,附耳过来。”   不提脸颊绯红表情严肃的重离,如何回答凌清瑄的满腹好奇。   姜远看着红着耳朵走远的小家伙,好笑的摇摇头,转而就想到什么,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夜洛,就仔细的看着重离写的东西。看完后又不可置信的再看了一遍,思索了半天,这才把那张纸递给夜洛,“你看看和他当年的情形有没有相符的地方?”虽然现在的姜恒在他眼里本就不正常,但悔三生的药性还是让他乍舌。   夜洛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又闭目回想姜恒当年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突然的变化。半晌后才睁眼以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姜恒,直到对方又开始忐忑不安,这才把纸给了对方。   “看完后,去把你书房里,你徒弟孝敬你的好东西处理了,否则,就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悔三生,一种奇木,纹路细腻坚硬若犀角般通透,有若微香气,平日没有毒。但是若是生气或伤心的人闻道,就会越发伤心或生气,继而控制其思维,会让其一遍遍回想那些不愉快的情节,进而产生于之关联的幻觉,那些幻觉会非常逼真,深刻在其脑中,就如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到最后整个人性情都会变得喜怒无常,除非有很强的定力,或者远离悔三生   姜恒的脸色惨白,紧紧盯着那张纸,好似透过其看到曾经的不堪回首。   “你要寻死,就自己去,为何要拉上阿洛一起。”姜远紧握想要挥出去的拳头,最终只是鄙视的看了眼姜恒。“要不是之后要看着阿洛,养护阿离,离你和徒弟幽会的书房远了,恐怕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次,我们应该都被那女人设计了,其中有没有白樾梁的参与就不得而知了,那天我接到你的传话,说是找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就在那片树林里,并且让我在林边等你,到时一起去看,谁知却等来白樾梁,而且他还向我求婚,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却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我当时拒绝了他,他倒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尴尬。现在想来……”夜洛苦笑着看了眼全身的力气都似在一瞬被抽离的姜恒,“我到底是什么运道,到哪都能碰到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   姜远正在给夜洛倒他之前酿制的安神酒,猛然听夜洛这样说,他微眯了下眼睛,转身不动声色的把酒杯递给夜洛。沉浸在自悔中的姜恒闻言紧张地注视着夜洛,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夜洛慢慢地抿着杯中的酒,思绪却不知去了哪里。   “来,杯子给我,一天喝一杯睡觉香。”姜远说着就从夜洛手中接过空了的小酒杯。   “……阿洛,当时他那样对你,你为何不出来找我……以你当年的身手,这整个大陆也没有多少人敢为难你。”姜远给夜洛轻柔地按着头上几处能让人放松的穴位,顺便给姜恒使了个眼色。   “那时。你们都在找回去的界面,阿恒为了利用那女人……甚至……不惜伤害我。而你在我处境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回来。”夜洛看着被姜远眼神冻住的姜恒,又一次叹了口气。   “所以你认为寻找回去的路比你重要。”姜远站在夜洛面前修长的手指勾起对方光洁的下颌,看着对方眸底压制的复杂。“阿洛,看着我。我们对你的心,难道你不清楚吗?虽然阿恒做的事情够他死好几回的,但不管是他还是我,只要是能和你在一起,对我们来说在哪里都没分别。”   “我们想找到回去的界面并非是对堃元的不舍和留恋,而是这个大陆蕤气稀薄的近乎没有。我们是无所谓,可是你的修为却会停滞不前,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们修族也不知是因为修炼的功法还是什么原因,在堃元那种地方都只剩你一人了,更何况在这种地方,即便是有我们的心脉之血,可是之后呢?我们谁都不敢保证你会怎样。”   “怕你担心,所以我们没有告诉你。”姜恒也皱着眉头,他感觉到夜洛在隐瞒着什么。   “是啊,那时看到你们时刻都在为寻找转界栈道发愁,我就很自责。你们都是因为我才流落到这里,所以对你们的决定我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拦,更不想成为你们的负累。”   “就是带着你又能拖累什么!因为他动的手脚,我只能感觉到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平心而论我当时很生气,但是有他贴身照顾你,我也就更能安心去做找界面,并不是你所想的回去比你重要。”姜远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看着夜洛,“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说到底你还是对我,对自己没信心!”   “是呀阿洛,当初你也是误闯了那处荒废栈道,若不是师妹及时报信,我们都不知要去哪找你,还好……我们一起到了这里。”姜恒看不惯姜远突然对夜洛的严肃,安慰着眼中闪烁痛苦的夜洛。   “师妹,呵呵,还有你的女徒弟,她们都用良善和无辜掩饰着恶毒。”夜洛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姜恒和姜远。“就是拜你们那乖巧可爱的小师妹,才连累你们跟我到这。”   姜远以眼神阻止姜恒的询问,静静地看着神色痛苦的夜洛陷入沉思中。   “那时你们抚养我的事情,被山主知道后,她没有责怪你们,反之还很喜欢我。这种状况持续到我十五岁的时候。也不知究竟因为什么,从那时起,你们那些师姐师妹们见到我时就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种阴冷让我梦中都不得安宁。”   “……十五岁……”姜恒和姜远暗自交换了下眼神。   “从那时起,我就要去接一些危险的任务,好多次都是九死一生,要不是你的五师姐在暗处帮我……但是碍于山主和其她师姐妹她能帮我的也很有限,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你为何不告诉我们!”姜恒想起那时夜洛每次回来都会带着一身的伤,而他们除了心疼的给他疗伤,并警告他不许再接那些危险的任务,却没有深思。面对他们的指责,夜洛每次都会笑着说下次注意。   “不告诉你们,我是九死一生,倘若告诉你们,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夜洛看着沉默的姜远笑了,“知道五师姐曾提醒我什么?”看着对方眸中翻滚的暗潮他接着说道:“她让我提防山主,也就是你们的母亲。从那时起就只能加倍的小心谨慎……我每一次都告诉自己,只要活着回去,就又能见到你们,听你们心疼的训斥……那么多年,我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和你们并肩而行。”   看着被兄弟俩紧握的双手,夜洛垂眸掩饰突然涌上的酸痛,多年的委屈和疼痛在这一刻都涌了上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逼回眼中泪意,静静地看着满是震惊的兄弟俩。   “你们那次受罚,也是你们小师妹来告诉我,说你们是因为我而受重罚,她留了些给你们准备的东西就走了。我第一反应是她在骗我,于是不动声色去打听你们的消息。”   “……消息是真的,整个五方山的弟子都知道,但具体是不是夜回崖却没人知道。夜里我悄悄潜到山主洞府,却看到山主在给你们备衣物和吃食……”   “明芳,把这些带给你们师兄。若不是他们倔强,我也不会封他们大穴……算了,你快些去吧,夜回崖那里到了夜间滴水成冰,没有元力……我也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他们毕竟是我的儿子。”   “于是我就暗中尾随明芳,到了夜回崖,我才发现自己一路跟随的是明玉。”   “师侄,你就是再和我周旋也没用,师父定这计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放心,明芳已经去通知师弟他们了,定会让你在临走前看他们一眼,也好让他们死心。”   “那时,我不知她们究竟有什么阴谋,只有观察周遭的情形,寻找脱身的可能……在那处栈道发动的刹那,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   “想不到,她堂堂五方山主,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百多岁的后辈。”压抑的寂静被姜远咬牙切齿的声音打破,“既如此我们就一起去冥教密谷住着,那里蕤气虽不及堃元,但胜在安静没有那些龌龊。”   “也是,她既然担心我们娶了阿洛会子嗣艰难,让她那五方山后继无着。那就让她担心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暖暖阳光不时透过树荫随风摇曳,远处密林中不时会传来几声猿啼。   “阿离又去哪了,这孩子最近行走江湖上瘾了。”夜洛看看天色,端着洗过的苹婆,还有沁湿的布巾走向正忙碌着搭建小楼的姜远和姜恒。   “你不用担心,总有凌清瑄陪着他,那孩子心里有数。而且咱们阿离也不是那种任性的孩子。”姜远接过对方夜洛端着的银盘放到一旁的石几上   “阿远说得对,凌国被焰国和越国各分了一半,那孩子估计是去帮忙了。”姜恒拿过一颗金黄苹婆递给皱着眉头略显严肃的夜洛,“放心吧,阿离只是心底良善,但绝不会任由人欺负。”   “清瑄,你就不能帮帮凌梧师傅,他和穆森明明心里都有对方……”   重离斜靠着软榻任由凌清瑄适中的给他按揉着腰部,他最近总觉得腰酸。   “他们和咱俩不同,都有各自的责任,尤其是穆森,他就必须顾及家国子嗣这些。如果没有清珉去继承母亲遗愿,恐怕我要想嫁给你,也得经过一番波折,才能抱得美人归。”凌清瑄感觉着手心的触感,眼神略暗了下,但瞬间就又恢复清明。   “难道穆森就不能像你一样想想办法,还是说凌梧师傅在他心里抵不过家国子嗣。”重离心情略有些低落。   “好了,不要去想那些,凌梧不是那种坐等别人安排他如何行事的人,他定有自己的考量。”凌清瑄明显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算算日子凌思也该过来了。“出去转转,外面天气很好。”边说边给重离换衣服,自打两人年前成亲后,每次给重离更衣既是一种享受也是折磨。   重离跟着凌清瑄晒着慵懒的阳光,看着那些已经长高的花苗菜苗,心情渐好可就是眼皮略重,前面竹亭里那张躺椅迅速吸引了他。   “阿离……”正在给重离摘些早熟的杏子,凌清瑄就感觉到对方的脚步匆匆离开。回头就见重离已经像只懒猫样倚靠在躺椅上惬意的摇着,无奈笑笑将洗好的橘红杏子拿给微闭着眼睛的重离。   重离迷糊着醒来,就觉得自己又被凌清瑄抱在怀里。费力睁开眼睛就见对方正一脸凝重看着他。   “怎么了,出什么事?”重离瞬间清醒过来,挣扎着要坐起。   “别乱动!”   重离瞬时停止动作,他被凌清瑄少有的严肃给惊住了。满是疑惑看着对方,这几年对方很少这样的语气。   “抱歉,吓着你了。”凌清瑄轻抚着重离紧皱的眉头,“以后行动要轻缓,再不可这样利落。”   “你睡着的时候凌思来过,他给你诊了脉,并开了些安胎药,亲自给你煎药去了。”   “……安胎药,你是说我……”重离不可置信问道,上次他还问过阿爹,阿爹也不知像他这种情形能不能孕育子嗣。   “阿离,从念着你的那天开始,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有梦想者拥有一个小阿离,但是我知道人不能贪心,所以从没奢望过子嗣……”凌清瑄静静看着重离,眼中有欣喜也有担忧。“之前师父有和我说过,你和你阿爹的情形不同……我明白他的意思 。怕我有了希望就会失望。”凌清瑄在重离额上轻而郑重的烙下一吻,“阿离,知道我之后为什么不带你去清珉那里?”   “每次你看到清珉的孩子,眼中有欢喜也有遗憾,甚至你会难过。所以我就带你来找凌梧,让你看看我们能在一起也是他们羡慕的,这样你就会庆幸而不是难过。”   “我好像有些在人伤口上撒盐的感觉……”凌清瑄好似突然发觉自己做的有些不合适。   “你还知道自己做事过分了,不过只要阿离心情好,我就是黯然神伤也值了。”凌梧笑眯眯站在内室门口,旁边的凌思正端着药碗。原来凌梧是特地来送药材的,“阿离,孩子出生后,我要做干爹,这是我作为陪衬补偿。哎,凌思外面有叫凌灵的女子在大门口等你,说是要拜师……哎……怎么就走了,我还没说完呢,”凌梧忙将药碗放桌上追了出去。   “……凌灵,不就是你之前的未婚妻?她怎么来找凌思师傅了?”重离看着凌梧背影疑惑的问凌清瑄。   “这个你看看,都是凌思写下来的。第一就是少思虑,以后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凌清瑄又一次抚平皱起的英眉,递给重离一张只纸。   “清瑄,这……怎么会有这么多!”重离有些发愁。   “为了你和孩子,就多忍耐些,不要让我担心。等胎儿三个月后,我们就回密谷,凌思毕竟也没接触过这样神奇地事情。不过孕期需要忌讳的大概都一样。”   重离见到如此郑重的凌清瑄乖乖点头。   姜恒早早就等在重府后山,见到凌清瑄怀中熟睡的重离,双手接了过来。“走吧,他阿爹和师父都在等着。”他也是住在谷中两个月后才慢慢想起之前发生过的点滴,也知道了重离其实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然也被姜远以切磋为名将打翻的醋罐子全数砸他身上。   “阿爹,你看这……”重离为难地把手中的密信递给夜洛。   “怎么,他们又来讨生子秘方了。”姜远递给两人各一杯苹婆汁,“这不是难为人吗,他们又不具备特殊体质,难道要把他们扔到这玉蛟潭里游一圈?”   “这次是眉鹤还是穆森,这两人够执着的。”正在打磨婴儿床的姜恒摇头说道。   “阿离,你父亲他们的血对改变生理是没用的,要不然当年的依兰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拥有双重体质是我们修族的特质。”夜洛阻止儿子的胡思乱想,就连他也不知道换了具身体的儿子是因何具有孕育能力的。   一旁正在收拾碗碟的凌清瑄皱眉看着郁闷的重离,凌梧和乐朗也不说管管那两人。“阿离我明天就嘱咐凌弋,不许再收他们的信。”那两人真是没完没了,该死的凌弋不知道孕夫要保持好心情吗。   “阿离也许是误食了碧珠和龙珠的缘故,可要等龙树结果最少得百年,而且还不一定能结双珠,总不能给他们点龙树汁喝吧?”姜远接过空杯子看了眼远处崖顶的龙树,劝解重离。“龙树……双珠。也许有可能,呵呵……”   “清瑄,上去给他俩一人弄点龙树汁,要是喝了也没用就不要再打搅阿离。”   “小离,快带着舅舅去洗手,吃完饭就出发了。”重离看着客栈门口晃进来的一大两小,迎了上去。“还好,还能看出模样,你们都回来了,怎么不见你父亲?”重离向三小儿身后看张望着。   “父亲又暗中保护我们了,都说了不用的。”酷似重离的小家伙不服气的皱了下眉头。   “是呀,小离不欺负别人就万幸了。”笑眯眯的小家伙乖巧的告状,“我说的对吧,小恒。”   “小远,你话太多了,其实最坏的就是你了,每回在背后出主意的就是你,小离都被你带坏了。”严肃的小家伙斜眼瞪了弟弟一眼,却发现对方一脸无辜闭着嘴巴。   “你俩别吵了。”小家伙从腰间的锦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银匕首。“阿爹,刚才有个奇怪的大叔送了这个给我,我看了没有毒才接了过来。”   “……这不是……”重离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紧张的扒拉着儿子,还有两沉默不语的双生兄弟,“他没有对你们怎么样吧?我就知道不该放过他!”   “没事,我就在旁看着,他要是想找死,我不介意让楚国换个皇帝。”凌清瑄懒懒的声音随后就到了门口,“不过你刚才的话,他可是听到了,红着眼睛走了。”   两人伺候着三个小家伙吃完饭,洗漱更衣后把三个困得睁不开眼的小家伙安顿着去睡睡午觉。“阿离,白慕轩好好的送我儿子这个做什么?”凌清瑄放下手中的银匕首就要去接重离递过来的水果盘,“去洗手。”   凌清瑄乖乖的去洗手,“这小匕首看着有些年头了,不会是他当年送……你的?”凌清瑄给重离喂了块水果,小心地问道。   “乐离五岁那年送给他的,你还想知道什么,一块问,以后就不许再问。”   “不问了,可是阿离,你好像都没送过我礼物。”哀怨的声音紧紧贴着重离耳后,呼出的气息痒得重离想躲。   重离听完后半句愣了下,也是,自己好像真没给过凌清瑄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凌清瑄送他……确实有些伤人心。   “傻瓜,你不是已经送了我最好的礼物了吗。”见重离还在皱眉思索,凌清瑄好笑的抚着对方皱起的眉头。“小离,不就是最好的礼物。”   “小离,别不高兴了,大哥把你送给了哥夫,你还有舅舅。”严肃的小恒踮着脚亲了一下自己的外甥,他将来一定会比长得小离高,哪有做舅舅的比外甥矮。   “就是,有两个舅舅疼你,这是晓梧和乐明都羡慕不来的。”(晓梧和乐明是凌梧和乐朗的儿子)笑眯眯的小远看着笑起来的小离得意瞥了哥哥一眼,拉着小离坐到床上。轻松地亲了下外甥额头,盖住了刚才的口水印。真是笨,这样不就很轻松了。   站在门口的重离看的目瞪口呆,凌清瑄给他做了噤声的手势,这才拉着重离悄悄离开。   “他们这是……”   “你多想了,他们现在才多大。再说了即便是又有什么关系,又没有直接血缘。”凌清瑄老神在在的一把捞过还在吃惊的重离。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